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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凤姐却执意不肯,黛玉原本娇弱,凤姐虽已瘦弱不堪,却也扶她不动,倒还差点被她畔倒,便也只得随她去了。凤姐只跪在地上流着泪道:“妹妹如今贵为郡主,却还想着我,还特特过来看我,真叫我无地自容。”

黛玉心中奇怪,道:“姐姐怎么这么说?从前妹妹在这里多承姐姐各方照顾,方才能有今日。如今听闻姐姐病了,自然该过来探视。姐姐还是快起来吧,你这样岂不更添病症。”

凤姐摇摇头,道:“妹妹不必再劝我,我自知平日为人刻薄,罪孽深重,也是我当有此报。尤其是对妹妹你,虽然从前待你还好,可是我们对不起你在先。如今我也知道已经病入膏肓,不过是在捱日子罢了,若不再将此事说出,只怕我将来到了地下也没有颜面见姑父姑母。”说着豆大的汗珠伴着泪珠滚滚而下。

黛玉虽不知她要说什么,只是看她这样,心中不忍,叹道:“姐姐何必如此,纵有天大的事起来吧。若不然,妹妹也只好跪着陪姐姐了。”说着作势也要跪下。

凤姐见她如此,只得道:“妹妹却不可如此。”只得在黛玉的搀扶下勉强起身,黛玉又让她斜靠在床上,凤姐久病之人这一折腾早已虚弱不堪。黛玉见桌上有杯水,忙拿了让她喝下。

凤姐缓缓喝了,方觉好些,便问道:“妹妹可知当日修那园子花了多少银子?”

黛玉有些纳闷,心道:如今这园子早已罚入官中,还提它作什么?况且这又与我何干?却又想,凤姐必不会在此时巴巴地来问这无关之语,便惴度着回答道:“虽不知确切之数,却也听得颇费了些银钱。只怕有四五十万两之巨吧。”

凤姐点头道:“不错。共花费了四十八万两。妹妹想想,那几年家里已是年年入不敷出,家里老爷的俸银能花什么,哪里找出这么一大笔钱来?”

黛玉想了想道:“或许是祖上所留银钱吧?要不就是朝庭另有赏赐。”凤姐摇了摇头:“祖先所留以古董、器皿居多,现钱倒是不多。至于赏赐,虽然也当日也拨了些银子,可不过是九牛一毛,够作什么的。想想当时娘娘也不过是个妃子,那时各家娘娘都在省亲,哪里有那么多银子来用,都是各家各户想尽了法子筹来的。那时我们家为了筹那一大笔银钱,着实费了不少脑筋。正在一筹莫展之际,恰好你琏二哥和你从苏州回来,竟然带回了四十万两银子。此事被太太知晓,便和老太太说了,用到这园子筹建之上。其实说起来,这园子竟是你的产业。”

黛玉听她这话虽然有些吃惊,却也并不太感意外。原来当日黛玉虽然不理银钱之事,可她素来聪慧,哪里没有大致之数呢,只是不愿多说罢了。

凤姐说完,见黛玉不惊不乱,倒是有些奇怪,小心翼翼地问:“妹妹从前知道此事?”黛玉摇摇头道:“虽然不知具体数目,却也略知一二。”

“原来如此。”凤姐道:“原本我们以为不过应急罢了,不久就可以还上,谁曾想这些年来竟都不能凑出多少来。如今被抄了家,只怕更难了。不过,当日老太太生病之时,交给我这样东西。”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个匣子来交给黛玉道:“妹妹打开看看。”

黛玉接过一看,竟是张四十万两的借据。凤姐又道:“当日,老太太恐日后无凭无据,故此让二太太写下了这张借据,嘱咐我替你好生收着。老太太去世后,我本想把这交给你,可又担心你孤苦无依,只怕有了这东西更给你招来祸患。所以也就没有给你。如今你贵为郡主,再不怕她们,我把这些交给你死了也可瞑目了。”

凤姐一气说了这么些话,越发支撑不住,只在床上咳了半日,方倚在枕上喘着,黛玉见她这样,心中又是怜惜又是迷茫,劝道:“姐姐快别说了,如今姐姐身子不好,再别为这些东西操心。”

凤姐见她这样说,并无一丝埋怨,心中又是懊悔又是伤心,哭道:“妹妹别对我这么好,我不配的。从前我没把这借据交给你,一来是顾念你当时无依无靠,有了这还更惹是非,二来也是我一时糊涂,贪恋这里管家的权势,一直没有交给你。也是我自作自受,千算计,万算计到头来都是一场空。如今我也不敢求妹妹原谅,只求妹妹看在我快死的份上,不要记恨我才是。”

黛玉见她如此,心中伤感,含泪道:“凤姐姐快别这样想,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哪会恨你呢?姐姐只管放宽心才是。况且如今这些原不过身外之物,我向来并不看重,姐姐也不必放在心上。”

凤姐苦笑道:“怨不得妹妹是个有福的,有这样的造化。不象我,成天就只知道在这些里头打转,所以才落得今日这样无人问的下场。”

黛玉忙道:“姐姐快不可这样想,你不想着自己,也要想想巧姐儿,你若真有个好歹叫她可如何是好?”黛玉说着不禁淆然泪下。

“我正为这事着急,我这一去,别的倒都罢了,唯有巧儿我实在放心不下。”凤姐哭道:“巧儿年纪还小,平儿虽好,却是个丫头,放多事情都身不由己,我想来想去竟不知把巧儿托付给谁,如今正好妹妹来了,我想妹妹能不能帮我照看巧儿?”凤姐眼中闪烁着希翼的光芒。

黛玉犹豫了一下,道:“这只怕不好吧,毕竟她还有琏二哥,况且大太太还是她祖母。”

“我知道这很让妹妹为难,可我真是没有别的法子才来求妹妹的。你琏二哥从前还好,可后来越发不顾家了,我都好些时日没见他的影子,你想想把巧儿交给他我如何放心?那边二太太你也是知道,依靠不得。大太太倒好,只是如今又作不得主,况且毕竟也不是亲生的,只怕未必把她放在心上。妹妹只当是可怜可怜巧儿,就答应下来吧!”凤姐哭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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