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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索韦托暴动:南非的五四运动

政府的行为一再突破我们的底线,他们这是在用实际行动告诉人民:你们不用抑制自己的愤怒了。

——曼德拉狱中日记

曼德拉等人被囚禁后,南非的民权运动暂时偃旗息鼓,但这短暂的平静并没有维持多久。因为到了20世纪70年代,南非黑人当中的“愤怒一代”长大了。他们出生于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在南非政府日益严酷的种族隔离政策下长大,他们是《班图教育法》等诸多恶法的直接受害人。他们从小就从各方面遭受到歧视,所以长大之后,他们对白人的仇恨远甚于父辈。他们当中有一大批人在长大之后加入了民族之矛,开展各种针对白人政府的破坏行动。

在这种社会背景下,政府和民众的大规模冲突一触即发。1974年,南非政府宣布在黑人的中小学教育中,一半的课程改用南非荷兰语来教授。这种做法事实上就是更加严酷的奴化教育,黑人学生不愿意学习压迫者的语言,老师们也不愿意教授这门生僻的语言。于是,很多学生和教师向政府申请取消这项规定,结果政府拒绝了。

于是,从1975年开始,全国出现大规模的罢课抗议运动,但政府依然不为所动。1976年6月16日,大约1.5万名学生和老师走上索韦托的街头进行抗议,结果,前来维持秩序的警察在没有做出任何警告的前提下就开枪了,许多年轻的学生倒在了血泊里,有的还只是小学生。警察的暴行彻底激怒了人群,他们拿石头丢向警察。这场和平的游行最终演变成一场混乱的暴动。最后,在这次冲突中,几百名学生被打死,两名警察被砸死。

但是,这次暴动没有像曼德拉那个时代一样以抗议结束。很快,被激怒的“愤怒一代”就让这场暴动席卷了全国。他们不仅上街示威,有的还愤怒地砸毁警车,袭击警局,全国的工人也以罢工的方式声援他们。

在这次暴动中,表现最为突出的不是非国大或者其他老一辈的民主团体,而是一个由“愤怒一代”组建的激进团体:黑人觉醒运动组织。这个组织很像当初曼德拉等人建立的青年同盟,但更加激进,其前身是1968年成立的“南非学生组织”,由斯蒂夫·比克任主席。比克青年时期的经历与曼德拉颇为类似,也是因为参与学生运动被学校开除,然后开始从事政治活动。与非国大和曼德拉所追求的平等思想不同,黑人觉醒运动组织和比克认为,当前最重要的是唤醒黑人的自尊和斗志,让他们解放自己,重拾自己,当然,他们并不排斥南非的有色人、印度人,而是将他们统一认定为被压迫的黑人。

面对严峻的形势,政府采取了软硬兼施的方针,一方面宣布之前强迫使用南非荷兰语教学的规定取消,一方面逮捕了比克等抗议运动的主要领导。没想到,1977年,比克在狱中被狱警毒打致死,这再次点燃了民众的怒火,学生罢课,工人罢工,游行示威也层出不穷,比克葬礼那天,约2万人冲破警察的封锁前去祭奠他,还有很多黑人觉醒运动组织的成员进行了更激烈的抵抗。

暴动发生不久,罗本岛就迎来了大量的黑人觉醒运动组织成员。初见他们时,曼德拉被他们身上所表现出来的愤怒和反抗精神所震撼了。曼德拉知道,一个国家的青年如果没有愤怒,那这个国家即使再繁荣昌盛,也不会持久。青年的不满是推动社会不断前进的重要力量之一,虽然过度的愤怒会招来不必要的损失,但在南非这样一个国度,也许民众还不够愤怒。这些黑人觉醒运动组织的青年来到罗本岛后,对岛上的恶劣环境极不适应,他们公开抵制狱警的管理,并且反应激烈。由于岛上狱警的人数不够,狱方只能寄希望于让曼德拉等威望较高的犯人来帮忙管理。

曼德拉十分看好这批年轻人,认为他们是南非未来的希望,不过他们的愤怒欠缺理性的指引,所以他非常希望能和他们进行充分的交流。但此时,在黑人觉醒运动组织成员眼里,曼德拉和其他老犯人就是十足的保守派,他们对曼德拉等人和狱警的关系表示不解。

曼德拉知道观念的转变不在一朝一夕,他耐心地和他们进行沟通,并给他们讲述非国大的历史和斗争理论。他知道这些学生并非政治极端分子,而只是一些愤怒的孩子,他们的激进与其说是政治观念,不如说是单纯的愤怒。他们还没有做好长期服刑的准备,曼德拉认为自己必须帮助他们。这一次,他的个人魅力再次发挥了作用,他会单独找每一个新来的犯人谈话,关心他们的起居和心理状况。最终,他们接受了曼德拉,也接受了更加宽容的多种族共存的政治思想,甚至想加入非国大。但考虑到罗本岛上较为复杂的派别体系,曼德拉不想过多地将黑人觉醒运动组织的成员吸引到非国大来,因为这样会引起其他组织的不满,尤其是对争地盘十分热衷的阿扎利亚泛非洲主义者大会。即使这样,岛上还是时不时会产生不同党派间的摩擦,曼德拉每次都要花费好一番功夫才能安抚众人。

曼德拉希望不管是激进的年轻人还是持不同政见的老一辈民主人士,都能在罗本岛上团结起来,共同应对日益严峻的局势。所以他常常放弃自己非国大成员的身份,站在所有人的利益上考虑问题,这甚至引来了一些非国大成员的不满。但曼德拉对此十分坚持。因为他知道,只有联合起所有人的力量,才能抵抗那个日益顽固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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