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十年,我依照师父之言,下山积德行善,不敢再稍有犯错。十年期满,我重回昆吾,便从师兄弟哪里听到,雪衣自我走了之后,便离开了仙瑶派,隐修在此处的绵竹山。那时我本想去求她原谅,只是每每来到此处,却又不知该如何面对,便都放弃了。故今日我让你去找她帮忙,虽说是为你,却并非没有私意。”
商无泪叹道:“想不到连大哥这等潇洒开朗之人,也有如此曲折难言的往事,你尽管放心好了,你的心意,我一定会好好向罗姐姐转达的。”
易长风闻言,微笑道:“小妹,那这次真是拜托你了。”
二人御剑来到绵竹山,易长风道:“就送你到此了,我现在还不方便见她。待会你到山顶后,点燃我刚才给你的万里飘香,她闻到之后自会出来见你,到时你便告诉她来意,若是她还不肯原谅我,你也不必与她争执,只管先顺着她,万事小心一些,等我回来便是了。”
易长风叮嘱完毕,便踏剑而去。
绵竹山虽然也算得上是仙家的洞天福地,却并非险峻之地,商无泪很快就爬到了山巅,依言点起离魂香。
果然不过半刻功夫,便见一个白衣如雪的女子御剑而至,见到商无泪后,她不由“咦”的一声,显然有些惊叹,只听得她自言自语地道:“难道仙瑶派的新晋弟子又出天才了么,我记得离山之时还不曾见过你,想来是这几年才入门的,没想到竟然就能准许下山了。”
商无泪看她衣着,便知来的定是罗雪衣,笑道:“你便是罗姐姐么?”
罗雪衣见她天真灵动,姿容绝世,连自己初次见面,都不自觉的心生好感。闻言道:“我就是罗雪衣,你是仙瑶哪位长老的弟子?”
万里飘香本是仙瑶派传讯独有的物品,她自然不会想到竟是自己当年赠易长风的。
商无泪道:“我不是仙瑶弟子,只是遵易长风大哥的叮嘱来找姐姐的……”
她依照易长风吩咐,将自己的来意说明,本还想替他多说些好话,以释当日之嫌。
谁知还不等她说话,便听到罗雪衣顾自一阵冷笑,盯着她看了半响,冷冷地道:“易大哥!易大哥!叫得这么亲近,你们又是什么关系?”
商无泪见她言语不善,知她对自己有误解,忙道:“易大哥对我有救命之恩,见我在此无亲无故,故才照顾颇多,还请罗姐姐不要误会。”
罗雪衣冷笑道:“误会!随便你们是什么关系,于我又有何干。我原本以为他清心寡欲,眼中只有修仙问道,没想到如今见到你这样的绝色美人,他就把虚伪的面具统统撕破了。想起当年他面对我时的那些做作,真是让人不免觉得有些恶心。”
商无泪见她误解更深,却又不知如何解释,呐呐道:“易大哥真的不是那样的人,他肯定是有原因的。再说以我的模样,又如何比得上姐姐。易大哥肯照顾我,也只是看我可怜而已!”
罗雪衣道:“你不必奉承我,也不必替他说好话,你这样的女子,我见犹怜,他当然会可怜你,照顾你。但那都是你们的事情,于我半点关系也没有。只是他既然有事求我,就该亲自上山,他既不敢来见我,又要我收留你,却是休想。”
“罗姐姐……”,商无泪还待解释。
便听到罗雪衣冷冷地道:“多说无益,你走吧!”
看着罗雪衣御剑凌空的背影,商无泪心中却突然涌起一种极大的委屈,是在怪易大哥么?还是因为罗雪衣的冷傲偏激?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突然想起易长风和罗雪衣都说自己倾城绝色,美若天仙,是真的么?以前在那个与世隔绝的桃源村可从未有人这般说过自己,她也从未想到过山外竟还有如此广袤的天地……
罗雪衣愤怒离去,回到洞府,心却渐渐静了下来。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做得有些过分。如果商无泪真的说的都是实话,那她当然没有理由生气,去责备他们。更何况即便她说的不是实话,自己也实在不能放任不管,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非但自己以后都无法面对易长风,更是良心难安。
商无泪漫无目的地在绵竹山闲走,她不敢轻易离开,只因她怕易长风回来后找不到她,幸好先前预备了干粮,尚足支持几日。也怪易长风一时疏忽,完全没有想过罗雪衣会拒绝收留她。
黄昏的绵竹山是多么美妙的境地!葱翠远山,余霞萦绕,如画一样雕琢,如诗一样美妙。
她从没有见过这样美的景色,登在峰顶,远处群山渺渺,山色有无中淡淡青烟。顿时又有俯瞰大地一览众山小的壮阔。桃源村的山水已是很美,但那样的美却像是小家碧玉,温婉而多情,却少有这样的雄浑之感。
前方一处绝壁,削立万仞,傲然挺立,在这山巅更显决绝孤高。此时日渐西落,有一抹暗黄的光晕顽固执着的坚持着,硬是在这青色中加入了色彩。商无泪极目远望,那光晕好像只在不远处触手可及,却又有着穷尽一生也无法接近的距离。
她慢慢的挪步靠近崖边,站在这悬崖边,山顶的风凌厉的刮着,拂得滑嫩的脸上都有些生疼。本已因爬涉而稍微凌乱的头发,此刻也吹得杂乱蓬松,只是随着风胡乱的舞着。裙摆也被扬得老高,仿佛要和这山中和着树木一较高低。
商无泪没有理会,只是静静地站立,在这山之巅,她心无旁骛的站着,青丝飞扬,轻纱飘舞,这世界,这一片天地,都只属于她。她感到宁静,却又因宁静而更汹涌澎湃,她想到了许多,想到自己悄悄偷跑出来一路的艰辛苦楚,想到亲人因自己离走的忧虑,想到自己现在这样漫无目的茫然,想到秦千叶离开时那坚定决绝,毫无犹豫的背影,想到这,她便再也抑制不住心胸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