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得不说,花朝的确算是幸运了,若非那日下花轿被劫持时,她一番气恼地怒骂声稍稍吸引了些东方夜的一丝恶趣味,只怕她此刻早就成了掌下亡魂了。
“是,属下遵命!”黑影人沉声答道。
语中略微一顿,东方夜又接着道:“另外,传信给云阳,让他即刻进京揭下皇榜为东方谋与东方昊解毒疗伤!”
黑影人不解地抬起头来,此刻的表情看起来不免微带讶异之色。
他不明白的是,自家主子从来不做无用之事,东方谋与东方昊的下场多少有他的推动在内,不知道为何如今却又要来救他们?
似是已料到黑影人心里的疑惑,东方夜竟然勾起唇角微微一笑,意外地出言解释:“我家娘子是个大财迷呢,她真的很不想那份赏金白白落入别人的口袋里,所以本王就只能帮帮她了!”想着花朝白日之时处在救与不救这矛盾中纠结的模样,他唇边的笑意顿时横溢而出。
所以,他家主子这其实是为了哄花朝那个女人开心,才会改变自己一向的处事原则?黑影人双眉紧缩,于心底里翻腾奋涌起一抹复杂的感觉来。
稍作沉默,黑影人忽地小心翼翼地问道:“主子,六王爷那里……”
东方夜一听,顿时把笑一敛,棱角分明的面容上带着一股慑人的寒意。黑影吓得脖子一缩,不由微微打了个寒噤。
“是属下多嘴!”黑影人看着东方夜森然的脸色,立即揖道。
他差点就忘了,在主子面前是不可以随意提及东方谦的,他可是主子身上最大的忌讳呀。
“这么快就把本王的话抛出脑后了?”
蓦地升起一身凌厉的气势,东方夜的脸色变得极其冷峻,在夜色里也分外明显,仿若全身上下都结下了一层寒冰,连着话音也是冷冽逼人:“若是下次再犯,往后你就不用再出现在本王面前了!”
此时此刻,在灯火通明的六王府内亦是发生着一些隐秘之事。
书房里,东方谦此际已经卸去那层温文无害的保护色,坐于书案前一动不动看了两个时辰的公务,一张脸却是带着少见的漠然疏离。
于书案前还站着一道高大的身影。
“如此一说,西番这次派人来,便是一早就与京中的人取得联系了!”一手修长的指尖不自觉地轻叩桌子,东方谦忽地淡淡开口,嗓音依旧温润动听。
“是!”那答话的人声音平稳,言语中却透着一股谨慎和恭敬。
“呵,终于是忍不住要出手了。”东方谦维持不动地坐在椅子上,随即意味深长嗤笑。
一直以来,西番便如同东祈国的一颗毒瘤,想除却除不掉,既忌惮却又无可奈何,所以便只能想方设法去掣肘,不让它们做大。可近年来西番却一直在暗暗扩张中,势力逐渐壮大,隐隐有些不受控制的局势了。而这其中,究竟参入了多少人的手笔在内,就未可知了。
他目视前方缓缓而道:“派人盯紧点。”
“是。”那人回道。顿了顿,他却又继续道:“属下还有一事想禀明王爷。那日从西临国回来的途中,属下发现有另一方黑衣人也同属下的目的一样,后来属下还与那黑衣人打斗了一番,结果胜负未分。”以至于,他也未能识出对方的身份来。
“本王知道了……”东方谦神情不变,缓缓地道:“这京中有此目的的人,想想也才那么几个,此事无需再查。你也累了,先下去罢。”说罢,低眉掩去眼中的幽暗。
“是,属下现行告退。”
就当那人离开之后,东方谦的目光再次收了回来,神情却有些飘忽。
脑海中不自觉的想起今日在欲膳坊内发生的事情,他忽地温和地笑了起来,笑靥里透着些许热度。
“小九……”他喃喃道。
半晌后,终于恢复常态,他紧抿着薄薄双唇,曲线俊雅的线条一直延伸至领下,周身却是散发着沉郁凛然的气息。
摊开左手,他看着自己的手掌,眼神似穿过其中只看到了一堆森森白骨,心里突然就涌起了一阵难以言喻的疲倦。
他的双手早就染上了无数的鲜血,如何还能回到从前?
“原谅”二字,对他而言,终究只是奢望!
翌日。
还在大清早,烟络公主与学士府钱公子偷欢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东祈国京城。
乾坤宫内。
皇后忿恨的喝斥声与东方烟络的暴怒之气在四下沉寂的寝宫内响起,那极其扭曲的声响听起来分外清晰突兀。
殿外,皇贵妃垂首掩面地在原地来回打转,身上戴着的朱钗也跟着打秋千似地乱晃,一脸满是焦虑难安的模样。
踌躇了好一阵,她咬咬牙,最终还是忍不住压低了声音朝一侧的宫人央求道:“嬷嬷,劳烦再去向皇后娘娘通传一声,就说本宫有急事求见。”
“这……”那嬷嬷拢紧双眉,一脸为难,权衡之下方才回道:“是,请贵妃娘娘在此稍等。”说罢,转身入内。
其实,她适才便已为皇贵妃通报了十几回,但皇后娘娘如今正是盛怒之时,哪是那么容易就能见着的,这皇贵妃今日多半是要无功而返了。
才刚进去向皇后禀明,便真如嬷嬷心中所想的那般。几乎连想也未想,皇后那气急败坏的重喝声顿时就清楚地传了出来。
“不见!瞧瞧她教出来的好侄子,做出这等胆大妄为的事情来,竟然还有脸面来见本宫!让她快滚!”
皇贵妃听在耳里,脸色瞬间暗沉了下来。
刚过了一会儿,接着就看到那嬷嬷从里面走出,对着她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地长叹了一口气,而后放低了声量提议道,“皇后娘娘与烟络公主如今正在气头上,皇贵妃您还是等两位主子气消了再来吧。”
说起来这皇后娘娘也算是霉运当头,先是烫伤了脸,接着两个儿子又生死不明,现下还出了烟络公主这档子事。如此烦事扎堆,心情又怎么能好得了?
皇贵妃沉了沉脸,不再说话,只是皱着眉,稍作停留后仍是抬脚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