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究还是变了。
花朝淡淡撇开视线,在她背过身去的那一刻,那静静看着的男子的双眼也一再幽暗了下去,脸色也益加淡漠。
花朝并不知道穆彧与翡玉舒这个时候跑来九王府是因为什么,对于他们的目的也并不感兴趣。
隔了两个时辰过后,东方夜才终于回到房里找她。她看着东方夜面色如常,并未有什么异样,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娘子这是在做什么?”东方夜走进屋内,见她忙前忙后的身影,出声问道。
花朝一面整理包袱,一面笑吟吟地说道:“适才不是说好了去江南么,当然要收拾东西啊。”
东方夜微微抬眉,眼角含笑,却是不置可否地静静看她。
整理完包袱,花朝便又开始收拾橱柜。记得东方夜之前送过不少礼物给她,这次若能去成江南,不知道会什么时候才回来,所以,干脆把那些东西全都一起带过去好了。
那橱柜做得有点高,花朝要努力踮起脚尖才勉强能够得到最上一层。她伸手摸索了一番,忽然一声“砰咚”的巨响,不知道是什么物件从上面狠狠砸在了地上。
花朝吓了一跳,东方夜赶紧走上前去,“娘子你没事吧?”
花朝摇了摇头,低头一看,发现那掉落在地上的是一个乌木匣子。她隐隐觉得此物有些熟悉,想了想,恍然记起这正是当初皇宫敬茶那日东祈皇送给她的见面礼。
她弯下腰,想要伸手去捡,许是刚刚砸的力道过重,那乌木匣子竟然裂开了,里面装着的物件也掉了出来。
“这是什么?”花朝意外地看到了那露出一角的明黄色丝绢,有点讶异。当初她收到这个乌木匣子时并没有打开看过,所以也并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东西。
她径自捡了起来,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眼底有着一抹难以言喻的深沉之色。看完之后,她没有说话,只是将东西递到东方夜跟前。
东方夜狐疑地接了过去,目光刚触及其上,瞳色便顿时幽深起来。
屋内半晌没有动静。
东方夜抬头看花朝,眉目间透出些许无力,低声道:“此次江南一行……怕是去不了。”
花朝听着他话音里忽然现出的轻淡黯然,只是淡淡一笑。
正处在漩涡中央的他们,如今再想全身而退,果然只是奢望啊!
就在穆彧与翡玉舒离开九王府的一个时辰过后,东方胜与东方昊竟然也一齐来到府里找东方夜,三人在书房里又是相谈了近两个时辰。
眼下穆彧在朝中的势力愈见雄厚,东方胜与东方昊这两派便越显弱势,他们此次前来的目的除了想说服东方夜合谋,别无其他。不过,看着他们离开时难看的面色,显然已说明此行的目的没有达成。
自穆彧上位以来,便有意的削弱其他三派的势力,其中唯独东方夜一直未有表态。而就在他这长时间的倾轧与打压之下,东方胜与东方昊积压在心底的怨怒终于在某一天触动而发。
而那一日,正巧花朝一人前往江南。
九王府门前,一辆偌大的马车停靠在边上。
离别在前,东方夜搂着花朝耳鬓厮磨了好一阵子,才终于松开环在她腰际的手,在她耳边说道:“娘子一定要在江南等我!”
花朝抬起头来看他,却笑意深深道:“那你要记得早一点来,不然晚了可过期不候!”
东方夜低低应了一声,又无言地紧紧抱住她的身子,手里的力道不由愈渐加重。
虽然不舍,却还是要放她离开,他不想把她也牵扯到那最阴冷的诡谲中来。而她明知道他的心思,便什么也没问,就同意了他的安排。
“好了,我该走了。”花朝笑着轻轻叹息,无奈地掰开他的手。
东方夜闻言,不得不缓缓放开。他吻了她的脸颊,然后在内心的煎熬之下,送她上了马车。
马车在宽广的街衢上徐徐前行,两人离得越来越远,直至马车消失在眼底,他才回过神来。
金色的阳光里,他颀长的黑色身影立在府前,面无表情的望着皇宫的方向,在即将到来的杀戮里却是一身不为所动的冷冽沉静。
当东方夜赶至皇宫时,已经是错过了最精彩的一幕,尽管东方胜与东方昊联手,但最终还是败给了穆彧。东方昊于混乱之中被杀,而东方胜则被及时出现的姬烟救下一命。
四下血色斑驳,空气里有着浓浓的腥味。
东方胜定定看着身底下的人影,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那原本娇柔艳丽的女子现在正一动不动地躺在冰冷的地上,那一身单薄的纱衣已然沾满刺目的鲜血。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曾然让他极为厌恶的女子竟会在最惊险的一刻救下自己,而且还是以命相救。
若非她用身子替他当下那致命一击,那么,此刻倒下的人也定然是他。
脑子在呈现片刻的空白过后,他的意识终于渐渐的恢复过来,只是思绪却仍是有些混乱。他伸出微颤的手,想要去触碰底下的人却又有点不知所措。
“为、为什么?”他异常艰难的出声,想要问她为什么要救自己。
可姬烟却依旧娇媚的笑着,那苍白的脸和着鲜红的血晕,此际让人看起来分外的妖艳。
她勉强牵起嘴角,低低说道:“……王爷不是都知道的么?”
除了因为爱,还能有什么。
东方胜面色微微一僵,低垂着头不去看她,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姬烟见他这般,唇边不由泛起一丝苦笑。她忽地费力睁眼看他,断断续续问道:“王爷……姬烟心中一直有个疑问……王爷能不能告诉我答案……”
东方胜沉默了一下,点头应道:“你说。”
“……为什么……王爷后来会如此……如此厌恶姬烟?”
他们从前也曾有过一段很快乐的时光,只是后来却不知道怎么就变了。从那个时候起,他便不再愿意和她呆在一起,往往只要她一出现,他便离得远远的。虽然他仍是礼数周到,但她却还是明显的感觉到他对自己的不喜,以及每每看着她时,他眼底里露出的如吞了苍蝇般恶心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