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想到,运动进入第三个年头,姜大山竟然在打反中落马了。
姜大山所在的文教机构在新革运动当中也是搞得很热闹的。那时候所有的一把手都被当做走资派打倒了,姜大山当然也不例外。他也在组织机关召开的大会上做过检讨,接受过大家的批判。也曾经接受过组织的审查,也曾经下台靠边站过。但是这些都只是走过场而已,那个单位的一把手不经历一下这样的过场,触及一下灵魂呢?
这些遭遇在当时是很平常的,根本算不上磨难。虽然也有人贴姜大山的大字报,但基本都是姜大山妻子董淑敏的家庭出身问题,还有董淑敏的父亲董名堂是资本家吃定息的问题。这些大字报也只能说明他的婚姻亲戚关系有一些问题,根本没有涉及到他。
在以后成立革命委员会的时候,连文教机构里的造反派都因为姜大山参加革命早,而且经历过抗漳战争和爱华战争,是因为负伤而转业的退伍军人,都推举他担任革委会主任。
这样姜大山就又重新执掌了文教卫生系统的大权。他这样一个资历很深,自己也非常小心自重,很受人尊重的老干部,还能够出问题吗?
那天姜大山正在像往常一样在上面上班,上面派来了打反工作组。姜大山在这以前也曾经到小组开会,听到过市革委会关于打反运动文件的传达,知道即将有工作组来到文教机构,所以他像以往一样迎接工作组的到来。
但是工作组马上吩咐把姜大山关押起来。
姜大山被关押在文教机构里的一间小屋里,工作组安排人轮班看守他。
那个年代谁被突然隔离审查都是不奇怪的。姜大山虽然出身好革命经历光荣,但是这一切都是他自己说的,谁也不敢保证这些是否都是真实的。他会不会隐瞒了一些组织上不知道的事情呢?甚至有过什么反革命罪行呢?
大家都用怀疑的眼光看着以前这位科长,原来的那种尊重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姜大山自己觉得很意外也很委屈。究竟是因为什么把他关押起来了呢?这样的囚禁生活姜大山还是第一次品尝到,就连新革开始打倒一切的时候,都没有人这么对待他。而现在就连许多问题严重的人都解放回家了,又是因为什么反而把他关起来了呢?
姜大山开始思念老婆。家里这几年出了很多的事情:女儿盼盼差点疯了,儿子旺旺也死了,这个家庭的盼望全没了。妻子董淑抿为此大病了一场,现在虽然上班了,但是精神上还是有些恍惚。现在自己又被关押在这里不能够回家,这让老婆知道了会怎么样呢?会不会使她的病情更加严重呢?
自己究竟是犯了什么过错被关押被审查呢?姜大山努力检讨自己的所做所为,他还是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那点错了。自己文化不高,也许对于批判资产阶级反动路线不够深刻?或者是说错了什么话。但是即使批判资反路线不深总不至于这样吧?自己平时说话也是非常小心,从来没敢说过什么过火的话呀。
第二天工作组的负责人找姜大山谈话。也许是因为姜大山还是革委会主任并没有被撤职,也许是姜大山资历深是个老革命,反正工作组长对他还是满和气的。
工作组长让姜大山坐在椅子上。停了好一会才问他:“姜大山,知道是因为什么把你隔离审查吗?”
姜大山摇摇头:“不知道。”
“真不知道吗?自己曾经做过什么,要老实的向组织交代清楚,接受组织的审查。如果想把事情隐瞒下去,那对你自己是很不利的。”
姜大山还是摇了摇头。这次他心里说,我做了什么呢?
看到姜大山不说话,工作组长让他回去写自己的简历,和经历的重大历史事件。
姜大山回到那间房间里,努力回忆着自己过去都做过什么。也许自己在参加民军以前做过土匪,就是因为这个才审查自己?但是土匪出身以后参加革命的也不少呢,怎么就对我这么严重呢?
姜大山把自己从出生到现在的经历写了好几遍,但是还是没有通过。
最后工作组长不得不提醒他:“你是否是被刘湘派遣混进革命队伍里的间谍特务?你有没有亲自到刘湘家里向他汇报过工作?你都向刘湘泄露了什么机密?”
姜大山这才明白他被审查的原因,原来是因为一九三七年他去梓州找过刘湘。但那他是被组织派去做刘湘的工作,他怎么会和中民党军团刘湘有什么关系呢?难道自己执行组织的任务到刘湘那里去,被认为是向他透露了军事秘密吗?是谁这么说的呢?他有证据吗?
于是他向工作组长说明了这些情况。工作组长让他先回去继续写一下:是谁派遣他去的,那次见到刘湘的经过,和他们谈话的内容,以及他的书面辩解。等他把这些材料拿到上面去,再让领导根据情况定夺。
姜大山只好回去继续他的写作。他那里知道就是因为这么点事情,家里又出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