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昊林梗着脖子，很想硬气的回一句：你打啊！
可江河那貌似平静的视线扫在他身上，他的底气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瘪了下去，涌到嘴边的话语还硬生生吞了下去。
“你不想打了是吗？”江河顿了顿，语气急转直下，寒声道：“可是我想打你！”
对于这种仗着家世，横行霸道，开口闭口就废了谁的纨绔子弟，江河从不留情，今日若是他实力不济，那结果还不得任人欺负？
正是因为如此，江河急掠而出，趁着那护卫还在愣神的时候，欺近了高昊林的身周。
“啊！”
高昊林猛然看到江河冷厉的面庞在他眼帘中放大，惊惧的大叫起来。
这时，江河手掌探出，五指一爪，便将高昊林的衣襟揪起，顷刻间，那高昊林宛如一只钳住脖子的公鸭，惊叫声戛然而止。
“你……你想干……什么？”被江河半臂提了起来，高昊林悬在空中的双脚哆嗦着，连声音也结巴了起来。
江河冷笑道：“我说过，我想打你！”
高昊林剧烈挣扎着：“你……你不能打！我爹可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江河手起掌落，一记耳光印在了他的脸腮上。
啪！
清脆的声响久久回荡，旋即高昊林杀猪般的叫唤起来。
江河眉头一拧。
“安静点！”
扬起手掌，反手准备再抽一记。
突然，一道嘹亮的大喝声远远传来。
“江河，住手！”
江河眼都没抬，手掌再次和高昊林肿胀的脸腮来了一次亲密接触。
这一巴掌刚刚抽完，破风声骤然响彻。
冷风直扑江河面门，他余光一扫，只见一记凌厉的掌力直袭过来。
那揪住衣襟的五指猛地松开，江河间不容发的连踏数步，身形眨眼间后退，避开了这直击的一掌。
这时，那急掠而来的人影，大手一览，径自将高昊林护住。
“哥！”高昊林骤然看到来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起来，“替我报仇！”
原本六神无主的护卫见到来人，也小跑了过去，头埋着道：“大少，小的该死，没能护住少爷。”
“滚到一边，照顾我弟去！”来人瞥了一眼那垂头的护卫，怒喝道。
紧接着，他偏过头，投向江河的目光森冷到了极点。
“江！河！”
此刻江河才看清这人的相貌，还别说，真是个他熟识的人。
“原来他是你弟弟！一个高昊林，一个高昊杨，的确挺像的，倒是我疏忽了。”江河恍然。
高昊杨冷哼一声，唇角扬起一抹嘲讽的弧度，盯着江河：“任何人都要为自己的疏忽付出代价！我倒是好奇，你这个一品废灵有什么能耐敢打我高家的人！”
废灵！
当初在通武馆，就是高昊杨最先吐露出这个词语，为他的武灵盖棺定论，而后在雷师的默许下，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通武馆。
这份经历，江河记忆犹新。
当然，万象森罗录废与不废，现在的江河心知肚明，所以他对于高昊杨的冷嘲热讽，并不恼怒，反而轻笑道：“我有什么能耐，你自己来试试便知！”
“正有此意。”高昊杨声音冰冷了下来。
话音未落，他陡然暴起，双指之上灵力缠绕，相比起狂暴的灵力波动，那碧翠的光芒更是摄人眼球。
四品武灵！
哪怕在通武馆的天字班中，也没有几人能有这等武灵。
江河心中凛然，之前他离开通武馆时，这高昊杨的武灵还未觉醒，想不到竟然身怀四品武灵，这四品武灵的觉醒，更是让修为本就淬体四重的高昊杨，如今晋入了丹灵境。
这便是你的底气吗？
江河眼睛眯起，脸上不动声色的平静。
可这份平静，落在高昊杨的眼中，却是让他更为不爽。
他晶莹的指尖悍然点出，浓郁的碧芒之中，一点寒彻的晶蓝激荡而出，直奔江河面门而去。
江河瞳孔骤缩。
他看清了那抹晶蓝的本体，那是一连串剔透的冰晶，冰晶在空中急掠，将空气中的水汽快速吸纳，凝结，顷刻间，豆粒大的冰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着。
自然态的法灵！
江河脸色微变，四品武灵不可怕，但法灵的话，就足以引起他的重视。
如果说兽灵是通过强化自身来提升战斗力，那法灵便是借助外力，以增强武灵的破坏力。单论杀伤力，法灵首屈一指，而且这份破坏力，随着修灵者修为的提升，其威能成几何倍数的增长。
冰晶迎面而来，靠近江河的身前时，已经有碗口般大小，那散发的寒气更是让周围的气温在快速下降，转眼间，江河就有种置身冰窟的错觉。
江河不再迟疑，掌心微旋，缠绕在手腕上竹丝豁然挺直，赤光升腾起来，竹丝如寒芒般正准备刺出。
“住手！”
如黄钟大吕般的沉喝声猝然传荡。
那音波传入江河耳中，他动作一顿，脑中油然而生一种眩晕感。
这时，一道壮硕的身影从天而降，大手如擒鹰一般将那壮大的冰晶握在掌中。
嗤嗤——
炽烈的火焰升腾，冰晶顷刻间消融。
高昊杨一惊，旋即收敛傲气，低眉垂首的走到那人身旁，恭声道：“雷师！”
没错，出现的紫袍中年人正是通武馆天字班的导师，雷循！
“可还记得我天字班的班规？”雷循紧盯着高昊杨，沉声问道。
高昊杨脸色一变，但还是一五一十的回道：“闹事街头，禁闭一日！”
雷循点点头：“记得就好，回去后，自行领罚吧。”
“学生知道了。”
高昊杨头埋得更深了，只是那余光扫向江河，眼眸深处的怨毒浓郁了不少。
即便他是郡守府的大少爷，依旧不敢开罪雷循。
雷循一身修为丹灵八炼圆满，有生之年，甚至有可能问鼎化灵境。这样的修为和资质，放眼河东郡也找不出第二个，哪怕是一郡之守，拉拢还来不及，更别提得罪了。
正是有这样的强者，坐镇通武馆，通武馆才能在清河一带，声名远播。
高昊杨被雷循敲了一个榔头，灰溜溜的走了。
这时，雷循才转过身，目光聚焦在江河身上。
江河面色复杂起来，曾经在通武馆，他受了雷循的诸多照顾，心里也极为感激，可是将江河赶出通武馆的，也恰恰是雷循。
恨，江河恨不起来。
但要和以前一样，让他恭敬的喊上一声雷师，江河又说不出口。
雷循开口打破了沉寂：“你和华中天的事情，我听说了。”
江河默然。
雷循并没有追究对错，反而唏嘘道：“丹灵一炼！你还真给我一个大大的惊喜。”
“惊喜的背后是我执着的努力！”江河答话了，他抬起头，直视着雷循道：“我不明白，在通武馆中，我那般努力，为何最终仅因为一个武灵，就被你赶了出来？你为何不给我多点的时间去证明自己？你为何不能给我多一分的信心？”
“我顶着废物的称号，离开了通武馆！说实话，我不甘心！”
江河一字一顿的说着，尤其最后的“不甘心”，几乎是吼着说出来，仿佛将他心底压抑了这么长时间的控诉倾泻了出来。
孟云楠第一次见到江河情绪如此激动，从那诉说中，她仿佛真的看到了那样的画面，一个被人称为废物的少年，在众人的戏弄嘲笑中，默默离开。
那份不甘，那份落寞，她虽未身临，却感同身受。
一时间，她对雷循多了些敌意。
而雷循面色不改，在江河粗重的喘气声中，他缓声道：“甘心也罢，不甘心也罢，又能改变得了什么？虽然你出乎我的意料，侥幸进入了丹灵境，可论资质，论潜力，你能比得上昊杨的四品武灵吗？这并非我雷循目光狭隘，而是一品武灵终究潜能有限，非人力所能改变啊！”
他怅然叹息着，话锋蓦然一转：“不过，你能凭借大毅力坚持到了丹灵境，也颇为不易，若是你想回通武馆，我也会随时欢迎！”
孟云楠越听越怒，最后终于忍不住，在江河回话之前抢先开口道：“抱歉，他不会回去的！”
江河一阵错愕，雷循眉头紧皱了起来。
孟云楠将矛头直指雷循，自顾自说道：“武灵品级的确重要，不过品阶高，潜能大又能如何？大陆上天才如过江之鲫，何其多也，可真正能够闯出名号的，哪个不是有大毅力的，武灵品级并非绝对不可改变，可毅力努力，却不是朝夕之力能够改变，像你这般看重资质，而忽略自身努力，简直是误人子弟，枉为人师！”
说实话，听到孟云楠字里行间对他的维护之意，江河心里着实升起一股暖意，可同时，他也被前者那慷慨激昂的结论吓了一跳。
误人子弟，枉为人师！
这样的话，简直就是打雷循的脸。
雷循颇有养气的本事，并未动怒，他凝视着江河，不动声色的问道：“这小女娃的意思就是你的意思吗？”
敏锐的江河还是察觉到雷循话语中淡淡的寒意。
他直起腰，不卑不亢道：“通武馆，我的确不会回去了！不过我会证明自己，在春试之上！”
“既然如此，那你好自为之！”
雷循大袖一拂，扬长而去。
……
通武馆，静武堂。
自长街上回来的雷循来到桌案旁，他提起毛笔，在白纸上落下一语：
“莫龙，春试速回！”
而后他将纸卷绑在一只飞禽的腿上，将其放飞了。
遥遥望着那飞禽消失在天际，雷循才收回飘忽的目光。
“如此一来就万无一失了。”他喃喃自语，“江河，可怨不得我，通武馆数十年的声誉，容不得你诋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