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后
房门被推开的那一刻,凤轻歌依旧要死不活地躺在纸堆里,甚至连眼睛也不曾眨一眨,灌进来的风,将满屋子里的纸张吹得哗哗乱飞,就像是美丽的白鸽。
看见这样唯美的一幕,陆雨彤心里一痛,随手抓住一张纸,上面画着一个笑靥如花的女子,只是那眼眸中,却满是忧郁、哀伤。她将纸揉成一团,扔在地上,难道自己天天在他面前出现,却也比不过那个不知身在何处的女人?
她踩着纸张,迈进屋去:“难道你打算一直这样不吃不喝吗?”
凤轻歌没有回答,眼泪滑落到纸上,将云轻的画像染花了。
“别以为用这样的方法反抗就能让我屈服,你就是死,也必须死在这深宫里。”陆雨彤喝道。
但凤轻歌依旧没有反应,气得陆雨彤快步走过去,狠狠踹了几脚,但他就像是一个死人一样。或许心死了,身体也就活不成了吧。
陆雨彤心里更痛,他已经四天没吃没喝,即使武功再厉害,只怕也熬不下去的。其实,她在第二天就想向他屈服,可是她舍不得让他离开自己,但继续下去,同样意味着他将永远离开自己,她开始犹豫,开始挣扎。
待陆雨彤离开,房门关上,那些画像,便像是折断了翅膀的鸟儿,渐渐飘落到地面,而凤轻歌依旧一动不动地躺着。如果不能和她在一起,还不如死了……
两天后
正当凤轻歌处于半昏迷状态时,一个身影从窗户跃进来,却是冷奕霖。他托起凤轻歌的身子,将一粒药丸塞进他的嘴里,但凤轻歌却没有吞咽。
“这是我买通母后的丫鬟偷来的解药,你吃了就不会有事了,就可以去找你心爱的女人了,快吞下呀,你怎么不吞?”冷奕霖有些着急。
当他知道事情真相后,十分担心云轻,也同情凤轻歌,那天云轻被凤轻歌掴的场面,就像是刻在了脑海里一般,怎么也挥不去。这样相爱的人,为什么上天不怜悯他们呢?他曾多次劝母亲放了凤轻歌,成全他和云轻,但陆雨彤怎么可能轻易答应。
“凤轻歌,难道你真的想死在这里么?难道你不想去找云轻了么?”
终于,凤轻歌睁开了眼,茫然地看着抱着自己的英俊少年,却依旧不知道吞咽嘴里的药丸。
“相信我,吞下这粒药就没事了。”
凤轻歌似乎明白了,艰难地吞了下去。
大概休息了一炷香的时间,冷奕霖扶着凤轻歌跃窗而出,他已经安排了人在宫里宫外接应,只要能避开母后的耳目,便能安全离开。七拐八绕,终于到了城门口,冷奕霖将凤轻歌扶上马车。
他本应该立刻返回的,却忍不住问出一个困扰自己许多年的问题:“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我父亲?”
虚弱的凤轻歌瞥了一眼冷奕霖:“问你母后吧,只有她知道。”
“既然你也不确定我是不是你的儿子,为什么当年愿意为了我们母子做出这么多的牺牲?”
“因为我只想着,既然有可能是我的儿子,我就不能不管。”
冷奕霖含着泪点了点头,这么说,不论自己是不是他儿子,都应该救他的。
看着马车远去,冷奕霖又怔怔站了半晌,这才往回走,却看见城楼上,母亲那孑然的身影。他刚开始很吃惊,但渐渐又放下心来,他都不忍心看着凤轻歌死,母后又怎么忍心呢?
或许,陆雨彤做不到亲手放走凤轻歌,却也希望他能够快乐幸福吧。
凤轻歌出宫后,按照冷奕霖的安排,在一处别苑短暂休养了几天,便启程去寻找云轻和儿子。他本是循着幻儿留下的记号寻去,想来不需要花上多长时间便能找到他们,但有一天,幻儿的记号却消失了。
于是,他便只能根据自己的猜测去寻找,到了当日埋葬北棠明夏的地方。
北棠明夏和柳玉致的墓,经他派人修葺,早已不是当日的荒凉景象,十分气派。但是,北棠明夏的墓边,却多了一座新坟。
凤轻歌颤抖着腿走到墓前,上面竟赫然刻着“慈母柳氏之墓”,他当即瘫倒,难道轻儿已经去世呢?他抚摸着碑身,静静地流着泪,直到双眼干涸。他若有力气,一定会质问上苍,为什么要如此折磨他们?为什么?
他倚着墓碑坐了一天一夜,最后不得不离开,即使轻儿不在了,那么两个孩子呢?他知道,他们是云轻的命根子。
他走遍大江南北,却一直没有找到两个孩子,也不知什么时候,便韶华白头了。一晃,便又是两年过去。
那日,他在渡头等船,忽然看见远处一个钓鱼的男子,极为眼熟,像是林月寒,便情不自禁地走了上去,竟不想果真是他。
两人回镇上,在一家酒肆喝酒,几杯暖酒下肚,便开始聊起了过往。
林月寒忽然问:“你什么时候出的宫?”
“你们离开后没多久,霖儿就救我出来的。”
“那这些年你一直东奔西走?”林月寒看出他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
凤轻歌点了点头,不等林月寒再说话,便问:“我一直再寻找两个孩子,轻儿去了,我必须要好好照顾他们,你可知道他们如今身在何处?”
“轻儿去了?”林月寒惊讶,“你至今还没见过他们?”
凤轻歌听林月寒的话,似乎很有深意:“我去过北棠明夏的坟墓,但是轻儿已经去世了。”
林月寒拍着腿霍然起身,感慨道:“错了错了,难道你没看出云轻墓志铭隐藏的意思么?”
当年,幻儿和林月寒带着云轻出宫,与香絮和两个孩子汇合后,便迁到离北棠明夏坟墓不远的小镇上居住,但陆雨彤那时正派人四处抓他们,幻儿还因此搭上了性命。林月寒便想到了个金蝉脱壳的方法,也就是说北棠明夏坟墓旁的云轻墓,其实是幻儿的墓,只是为掩人耳目、混淆视听刻上了云轻的名字而已。
当初担心凤轻歌找不到,林月寒便在墓志铭上动了心思,以凤轻歌的机敏,轻易便会看出其中端倪的,但怎想凤轻歌知道云轻已死,悲痛欲绝,根本就没有看墓志铭。
幻儿对林月寒一往情深,正因为如此,他才自我放逐,四处游荡,没想到却碰上了凤轻歌。而云轻,为了方便祭拜北棠明夏,便在不远的小镇上开了家医馆,勉强度日。
凤轻歌听完林月寒的讲述,喜极而泣,立刻快马加鞭赶到了云轻住的小镇。
那天,天空晴朗得见不到一片云彩,惜君和忆夏在院子里玩闹,而云轻正在院子里晒当归。不知为何,看见当归她就特别伤心,或许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归来。
当初林月寒和幻儿告诉她真相,她喜极而泣,因为他相信,他总有一天会回来找她和孩子们的,可是这一等,便是两年。
而这两年,她一直留意着朝中的动向,冷奕霖再次登上皇帝的宝座,陆雨彤母凭子贵,但唯独没有凤轻歌的半点消息。
云轻突然听见惜君和忆夏安静了下来,这才回过神,担心两个小家伙出了什么意外。她还没有看见门外的那一抹身影,惜君已经上来拽了拽她的胳膊,似乎在告诉她,她要等的人终于出现了。
阳光下,凤轻歌格外耀眼,不只因为那一身白衣,还因为那一头白发。
原本愁眉苦脸的云轻,立刻喜上眉梢,与凤轻歌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