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利多维市贝克街16—18号,独立的边角别墅,微微锈迹斑驳的大门,爬出墙外俨然枯萎的树枝,晨曦的光洒下,看似温暖却赶不走这酷寒的严冬。
路上早起的行人匆匆忙忙的穿行在贝克街上,不时的有人经过它,低头加快脚步,偶尔有人会停驻脚步,抬头看向二楼落地窗后的黑影,脸上露出了鄙夷的神色,然后继续前进。
当然路人的表情,别墅的主人自然看不见,因为他正躺在落地窗前的摇椅上,闭着眼睛,接受着晨曦的洗礼。
“老爷,一切都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一个穿着燕尾服,一丝不苟且肃穆的中年人单膝跪在摇椅旁。
中年人口中的“老爷”缓缓睁开眼,微微叹了一个口气,“孤,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出手了。”
“老爷……”孤抬起头,面无表情,眼神却充满了悲伤。
老者摆摆手打断孤,“自作孽不可活,该还的总是要还的,我只有最后一件事情想要拜托你。”
姬莫,也就是老者,右手放在孤的肩膀上,慢慢地站起,随着他起身的动作,孤只觉得肩上的份量越来越重,但是他的身形却始终没有动过一下。
“任凭老爷吩咐。”
“苏孤,这不是对你的吩咐,而是一位老人对你的希冀与嘱咐,若是你接受,我无比感激,或许这份感激我将带进尘土,若你拒绝我亦不会怪你,我只希望你诚实的回答我,遵从你的心。”
苏孤低垂着头,任由黑色的短发掩盖住他的眉眼,他没有接话。
姬莫站直了后背,拍拍苏孤的肩膀,“起来吧。”
“是。”苏孤起身,站在姬莫的身后。
姬莫看着窗外,豁然轻笑了一声,双目满是缅怀之意,“苏孤,我请你照顾我的孙女阿好。”
苏孤豁然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姬莫的后背。
“是的,苏孤,你没有听错,”姬莫缓缓转身,看着苏孤,双目平静,“我拜托你照顾我的阿好。”
在姬莫的注视下,苏孤激动的心情慢慢的沉淀,他相信姬莫,哪怕姬莫让他现在拿着枪指着自己的太阳穴开枪,他都会毫不迟疑的扣下扳机。
更何况,现在姬莫说的是阿好。
好小姐对姬莫的重要性没有比苏孤更清楚了。
在半年前传来好小姐出车祸身亡消息的那一刻,他差点以为老爷要跟着好小姐一起去了,没想到老爷坚持住了。
苏孤感受着心脏紊乱的跳动。
如果说,姬莫是好小姐最在意的人,也是最在意好小姐的人,那么苏孤便是为姬好生,为姬好死。
苏孤今年三十九岁,姬好十六岁,二十三年的差距却阻挡不了苏孤对姬好的爱恋。
或许苏孤对姬好的爱是畸形的,因为姬好是他一手带大的,但是——
“好小姐吉人自有天相。”苏孤感觉如果自己再不说些什么,他都快控制不住自己要夺眶而出的眼泪。
“孤,我知道你爱着阿好,”姬莫微微一叹,看着因为他的话而震惊的苏孤,“以一个男人爱女人的心态爱着阿好。”
苏孤张张口,咽下了口中无力的反驳。
是的,他爱她,苏孤爱姬好。
“半年前,在那些铁证的面前,我真的以为我的阿好走了,比我这个老头子走的更早,”姬莫突然提到了半年前几乎让他撕心裂肺的事情,“但是,孤,不得不说,有时候人的执念是可以改变什么的。”
“我没有放弃一丝寻找阿好尸体的想法,因为,就算是这个人真的没有了,但是我要我的阿好在天上看着,在乎她的人,一直在寻找……我想给她一个安心,至少她的身体是由爷爷看护着。”
“然后我一直派人找啊找啊找,你也知道她出车祸的地方峦峰迭起,海潮澎湃,我们都猜测阿好是掉落到了大海中,而那片海域有多大……他们都在等着看我的笑话,呵呵。”
姬莫又笑了一下,笑容缓和了他严肃的五官。
“于是,我找到了阿好。”
“阿好一直都是个孝顺的孩子,她怎么忍心让一个老头子一直牵挂着她?”
苏孤双眼湿润,随着姬莫的话语,默默的流泪。
好小姐一直是个好姑娘。
“于是一个月前我找到阿好了,”姬莫转过身看着苏孤,“孤,然后眼前的这一切发生了,我想明白了所有,他们想要对付我,却拿我没有办法,就算我再如何的隐藏阿好,他们还是找到了阿好,所以,这些都不是巧合。”
“我一向是个有礼貌的人,更何况他们伤害了我唯一的亲人,所以就算要下地狱,我也会拉着他们一起,这样,阿好才能重新生活。”
姬莫走向苏孤。
“苏孤,我相信你,并不是因为你跟着我这么多年,而是你爱着阿好,因为这份感情,我才放心你不会伤害她,我希望你能为我守护她。”
“至于最终你与阿好会有什么发展,那是我这个老头子无法预见的了。”
“老爷……我,我一定会用我全部的生命来守护好小姐的!请您放心!”苏孤难掩激动,单膝跪地,握拳贴胸,无比虔诚的回应着姬莫的注视。
姬莫连说了三个“好”,缓缓点头,“只有你才是阿好最好的归宿。”
“谢谢老爷!”苏孤满脸兴奋,“老爷,那小姐现在在哪里?”
姬莫含笑不语,只是伸手点点了右手边书房的位置。
“老爷,那我……”
“快去吧,老人家我知道,”姬莫笑着打趣,“阿好也在等着你呢。”
“谢谢老爷!”
如果说阿好是苏孤的命,她的去世带走了苏孤的所有喜怒哀乐,那么阿好的复生是苏孤无法抵抗的七情六欲,释放了他所有的热情……包括他的生命。
“砰——”
姬莫缓缓的坐回摇椅,上升的太阳拖长了摇椅的身影,姬莫的左手情不自禁的抚摸戴在右手的扳指,喃喃自语:“阿好,你一个人肯定很寂寞,苏孤对你的感情是真的,虽然因为这份痴心妄想,他出卖了我,也让你被他们知道……现在他应该来到你身边了,你想要怎么报复他都可以……当然,你可不能放过他,折磨他也好,小小的惩戒他也好,至少,你不会太孤单。”
“阿好,爷爷想你了,”姬莫轻轻地说,“你可能不能走太快,等爷爷为你报了仇,就来找你,让你揪胡子玩。”
“等等爷爷啊,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