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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章 淡淡心迹

(一)

每次紫骐到了以纷家,都是开锅舞刀的,尽是大开吃戒。

今天,她们三人又包上了饺子,塞的是猪肉韭菜馅。

“哎,紫骐,你能不能不要包得像包子一样,饺子就要有饺子样,真是不安分。”

紫骐把手中“狗不理”包子般的饺子丢到盘里,“我要的是速度,吃到肚子里还不是一样。”

紫骐的包里传出“嗡嗡”的震动声。

她把手在围巾上蹭两下,按下了接听键。

“Nacho吗?”

“哲枫有没有跟你在一起呀?”

“没呀,我今天出门时就不见他了,不是去了公司练习新曲吗?”

“紫骐,你赶紧给我把哲枫找回来呀。”

“找,你是说他不在公司吗?”

“他今天根本就没来,说放弃了,让我不要打扰他,说他现在在一个什么不开心时,郁闷时,想倾诉时可以去的地方,我哪知道是哪里呀,天底下还会有这样神奇的地方吗?我都疯了我。”

不开心时,郁闷时,想倾诉时可以去的地方?紫骐觉得这句台词怎么有点熟悉,似乎在哪接触过。哦,中心广场。这句话就是上次哲枫拍宣传照时自己亲口这样对他说的。

“你放心,我会把他带回去的。”

“哎,你。”

没等Nacho再开完口,紫骐已经把手机扔回兜里,赶往中心广场了。

(二)

哲枫处在广场的鸽子群里,因为那像雪,像羽绒,所以,哲枫的失落无所遁形。

“金哲枫。”

紫骐红色的运动鞋好刺眼,惊扰了鸽子纯粹的白。

哲枫抬眼看看她,视线又落回到鸽子群里,“你是来劝我的吧,不必了,我很固执的,认定了一件事就很难改变,放心,我不会迷路的。”他洒下一地的面包屑,漫不经心地说。

“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不能用心去做好一件事,哪怕是一件事,每次都像小孩子玩泥巴一样,觉得好玩就随意捏两捏,玩闷了就丢到一边,也不管它会变成多丑陋的形状,难道要你好好地捏出一个像样的东西来就这么困难吗,难道真的不可以学会去顾及身边那些关心你的人的感受吗?”

哲枫把手上的面包屑全扔下,起身看着紫骐,“我想,你也不会懂的,整天活得这么清闲,这么随便,你理所当然地把一切都看得很简单,能像你这样真好呀,无忧无虑的。”

紫骐实在无法忍受他那副似乎全世界的人都欠了自己的样子,“你这话什么意思,到底你有什么问题?你在忧什么?虑什么?难道随意说出这两个字就可以当逃兵了吗?生活是这么简单的吗?你有什么资格批评我的生活方式,我简单随便?你知不知道,在我十一岁那天,握着我爸在医院里冰冷的手,然后一个人孤零零走在街上时,我觉得活下来会有多艰难,这十年来,我在江家战战兢兢的,从来不敢索取任何东西,我总是告诉自己,亲手得来的才是自己的东西,所以想要得到,就必须付出,至少我懂得这个道理,可是你呢,总是那么随意地对待人生,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如果这就是你所谓的生活方式,我真的没兴趣去管。”

紫骐转身要走,哲枫冲上去抓住她的手腕,“对不起,对不起,你不要走,不要走。”他的恳求无力,一字一字,像是歌曲的尾声。

紫骐突然变得安静下来,她的心莫名地刺痛。

“我真的不想这样,我以为只是单纯地喜欢音乐就可以了,可是,现在我必须每天都去面对好大的压力,压得我快喘不过气来,我厌恶了被狗仔队包围着要回答一大串的问题,我厌倦了被公司逼着去做不想做的宣传,甚至我害怕面对空无一人的台下,有时候我是真的想要在人海中消失掉,谁也不知道我的存在,看不到我,我只是喜欢音乐,喜欢小提琴而已,会这么难吗?为什么一定要扛着责任和义务去演奏,我真的拉得好辛苦,你知道吗?”

哲枫的声音开始颤抖,紫骐的喉咙哽咽了,泪水在眼里打转,太重的时候终于沿着脸颊滑了下来。

她转过去紧紧地抱住他,“好,不想要责任和义务,那就不要了,统统不要了,不想这样拉琴,也用不着去拉了,我们现在就一起来消失掉,谁都不会再给你压力了。”

又有几颗泪珠沿着原来的路径滚了下来。

(三)

开往郊外的20路公车在小路上颠颠簸簸地前进着。

紫骐在公车的后座上,哲枫在她的左边。

“你看,这里像不像世外桃源?”紫骐望着窗外绿油油的田野发呆,情不自禁地发问。

“对我来说,能够安静下来的地方都是世外桃源。”哲枫也感叹道,头靠到椅背上。

“你是不是第一次搭公车呀?”

“你真把我当成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少爷吗?我的童年有多艰难你一定不知道吧,我跟我姐的情况可完全不同,天壤之别,相信吗?”

“怎么会,你不是跟你爸到韩国生活了吗?”

“没错,我爸就是不想连累我妈,不想让她为了自己而放弃原有的一切跟他吃苦,所以带着我回了韩国,还让我妈以为他有了别的女人,对他完全死心,刚开始我也像别人一样误会我爸,所以老跟他作对,故意把行为变得很恶劣,跟着一帮小混混到处给他惹麻烦,后来我才得知真相,你知道每次我妈在信上问我,我继母对我好不好的时候,我是怎样的心情吗?有些话一直都没能说出来,因为说出来只会造成更大的遗憾。”

他郁闷不堪,看着似乎一无所知的紫骐,“看来你对我家的情况一点也不了解,你都到我家七年了,还是觉得像外人一样吧,我妈受过伤害,所以不信任别人,希望你可以谅解。”

“我没有任何不满呀,比起失去的另一些东西来说,什么都算不上是灾难了。”

其实哲枫很想追问她到底失去了什么如此重要的东西,可是,他已经不想再去揭开任何伤疤了。

哲枫的头慢慢地向紫骐那边倾斜,直到靠在她的肩膀上。紫骐觉得有点不妥,轻轻地摇了摇他,可他似乎没有任何反应,已经昏睡过去了。

“你没事吧?”

她摸了摸他的额头,烫得可怕,“一定是因为昨晚在那么冷的水里泡太久发烧了,傻瓜,为什么不早说呢?”她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奇妙感觉,暖烘烘的。

(四)

紫骐和哲枫在一家农场的小房子里借宿一宿。

“他是你男朋友吧,小两口来郊游吗?”农场女主人看着在房里倒头大睡,还昏迷不醒的哲枫,好奇心驱使她向紫骐发问。

“哦,这……”紫骐也不想多说什么,只希望哲枫快点好起来。

屋外,月色朦胧,可以看到前方的池塘泛起的光痕,柔柔在水面漾开来。

“你怎么搞的,现在才打给我,哲枫呢?”Nacho细尖的高音调刺激着紫骐的听觉。

“他……生病了。”

“什么?他身体不是好得很吗,一定又是你搞的鬼吧。”

“这不是重点,”紫骐的语气突然变得强硬,“就算他好好的,也还是会躲着你,躲着那些烦恼的音乐会,我想说的是,请你给他一点时间,等他可以面对自己的心了,他自然会回来的。”

嘀……

夜阑人静,夏虫鸣叫的声响格外分明。

紫骐摸摸哲枫的额头,“终于退烧了。”她轻松地呼了口气。

紫骐盘腿坐在地铺上,凝视着躺在床上的哲枫月光下的侧脸,好长好翘的睫毛,好挺的鼻梁。她的手指在床沿上轻轻弹跳着,嘴里低声哼唱,“弯弯小路上,蒲公英在歌唱,星星照亮在起风的地方,乘着微风,飘向未知远方,幸福路也许漫长……”

窗外一只萤火虫飞过……

(五)

紫骐睁开眼睛,几缕光线射入,形成一个光晕,然后出现一张清晰的脸。哲枫正侧身躺在床边,右手支撑着脑袋,右边嘴角微微扬起,坏坏地笑着,注视着睡在地板上的紫骐。

“你,”紫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坐起来,“你在笑什么,你知不知道你的笑很吓人,很欠扁?”

哲枫还是那样笑着,眼角弯弯,露出一排健康的白齿,“早。”

紫骐看到像突然变了个人似的哲枫,心里有点发毛,她强颜欢笑地点点头,“早。”还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她立马又变了脸,“这么早你就烧坏脑子了?”

一切回到原点。

“哎,我是听说早上看到的第一个表情会影响人一整天的心情,所以特意一大早起来练习了好久才练成这样的耶,你居然不领情。”

紫骐掀起一张被子盖住了哲枫气鼓鼓的脸。

清晨的大片草地上,一大一小两只牛正低头吃着青草,细细地嚼着。紫骐和哲枫悠闲地枕着双手,望着蓝天,头顶着头对躺着。

“你小时候最想得到什么?”

“彩虹符。”

“什么?”哲枫翻了个身,趴在草地上。

“彩虹符是我们村里每个人都想得到的,每年的庙会上家家户户都会派人去争夺,因为几百年前我们的祖先都以为天上的彩虹是神明手中的棒划出来的,彩虹一出现,就是神明显灵,那么那一年就可以有好收成,大家都能过上好日子,即使现在明知道那不是真的,可因为是一份沉淀下来的相信,所以还是相信它真的可以给自己带来幸福。”

紫骐手拿一根草,闭着右眼,对着天不断地旋转着,野草看上去像是天空中飞翔的一双翅膀。

“那你一次也没拿到吗?”

紫骐摇头,“我爸爸是村里的警察,是大队长,每年都得去维持秩序,维护治安,只能在一边看着那个装着彩虹符的竹球在村民的手上滚来滚去,因为这样,我从来不向爸爸提起彩虹符的事,不想让他因为给不了我想要的而难过。”

“彩虹耶。”哲枫突然指着草尖上一颗折射出七彩光的露珠。

紫骐连忙也翻过身,眼睛尽量地凑近那一根草,终于才看清楚了那小小世界里的彩虹。

两人之间只隔了一根小草,就这么注视着对方,注视着彼此眼里的自己。

(六)

太阳似乎才刚从东方升起,不知不觉便又慢悠悠地踏上了西落的旅程。时间并没缩短,只不过在这种生活节奏缓慢下来的小农庄里,每个人都会自然地用心去享受每一秒时光,不理会指针又转过几圈。

黄昏的西天是一个大大的调色盘,霞光点染着农场,让绿绿的草地梦幻而醉人。

“哎,夏紫骐,我现在还是一个虚弱的病人,你怎么可以把我带来这里喂鸭子?”哲枫看着一旁正一把把撒着饲料,笑得正欢的紫骐,嘴翘得老高。

“我们来这里打扰人家一天了,难道不应该帮忙做点什么吗?你怎么不懂得报恩呢?”紫骐看都懒得看他,顾着在一旁跟鸭子嬉戏,把哲枫给气坏了。

“你这人真是,难道不可以去田野边散散步,或者划划小船吗,为什么一定要来这么个臭气熏天的地方?”

紫骐在心里偷着乐,总算是明白了哲枫兜了半天的圈子到底是为了什么,“你就不能幻想一下这些都是雪白雪白的天鹅吗?我们现在在看着湖边的天鹅耶,不是也很美吗?”

哲枫无奈地望着不远处飘满浮萍的池塘泄气,他这下终于被气跑了,可没走几步,也不知道头顶上飘下来什么东西,仔细一看,才发现紫骐正在背后故意来了个“仙女散花”,把大把大把的饲料撒到漫天飞舞,嘴里还念叨着,“鸭子乖,快吃快吃。”哲枫气不过,抓了木桶上的一大把饲料向紫骐回击,把紫骐撒了个落花流水。

两人在小树林里开始了一场“饲料大战”,你追我赶,你进我退,喧闹声久久回荡。

(七)

在损坏了主人家一个盘两只碗,以及缩短了无数家用电器的使用寿命后,哲枫终于被紫骐连推带扯地“请”出了厨房,还被分配了掰玉米的任务,搞得哲枫噘着嘴大呼“大材小用,浪费国家栋梁”。

好不容易张罗完这顿简单的农家饭菜,紫骐偷闲晃悠着手沿着田埂走,哲枫手插裤袋,也低着头跟在她身后,虽然脚下并没有什么看头。月光如水,有水的地方如月,他们仿佛身处一片海洋的底端,偶尔从远处射过来的手电筒光线,也如同飘忽在海底的阳光。

“稻草人耶。”紫骐兴奋地跳过一摊摊有月光的地方。

“稻草人有什么好奇怪的,有农田的地方到处都有呀。”哲枫很不以为意。

“稻草人很美,像是专属于童话世界里的,你不觉得吗?”紫骐借着淡淡的月光观察着眼前这个用斗篷搭起的稻草人。

“什么呀,稻草人明明是拿来驱赶鸟类,保护庄稼的,没常识。”

“可是,童话里的稻草人都是活的,有美好的灵魂。”

紫骐蹲在田埂边采了两朵小黄花,把一朵递给哲枫,“拿着,看我的。”她把那朵小黄花插入稻草人的脸部,成了一只带着笑意的眼睛,“轮到你了。”

“幼稚,”哲枫故意装酷,可还是被紫骐硬抓着手把手地把另一只眼睛也插上去了,“你干什么呢?”

“谢谢你给了稻草人一整个世界的色彩。”紫骐微笑着转过身,又要前往下一站了。

“哎,紫骐。”

紫骐回过头,眨着大大的眼睛。

哲枫的一只手从裤袋里抽出来,摸了摸胸口,似乎有话不好意思说出口,“我们来玩1、2、3,木头人吧。”

紫骐莫名其妙地歪着脑袋,慢慢转回去,“一二三,木头人。”她猛然又回过头来。

“哎,你耍赖,怎么可以这样,还没让我做好准备呢。”

“这才能测试出你的反应速度,结果证明你很失败。”

“我,”哲枫出奇的冷静,居然不再反驳,和平时的性格根本就是迥然不同,“轮到我了。”他转过身去。

“一二三,木头人。”当他回过头去,看到紫骐一动不动的,保持一个奔跑的姿势,右手抬到胸前定格住。

哲枫和紫骐之间隔了一条田埂,田埂旁开满了小黄花,簇拥着,在月光下昂首低吟,与清风伴唱。哲枫就这么立住,看着眼前的这个让他无聊时也想偶尔偷偷傻笑一下的女孩,突然有一股冲动想请她永远留下,留在自己的世界里,永远永远。

“金哲枫,你怎么还不转过去,我快累死了。”紫骐开始埋怨,手脚微微颤抖。

哲枫只是慢慢走向她,一直走到可以看清她印在眼睑上的睫毛的影子。没人会发现,在月光下这片广阔的田野中,有两双互相注视,涌动着爱慕之流的眼睛。

哲枫放低头,缓缓靠近紫骐微微喘息的嘴唇,紫骐抬起的手一点点放低了,直到彻底垂了下去。

她曾骗自己说,这是因为她要遵守游戏规则的缘故,所以不能躲闪,可是,她无法为自己与哲枫对望时同样深情的目光辩解,毕竟,她的眼眸是自由的。

这一场游戏里,她输得彻底。

(八)

一辆豪华的旅游大巴士正在喧闹的市中心路段上缓缓行驶着。

巴士的第一排座位上,一个长得相当清秀的女孩子正疲惫不堪地倚着,半闭着的双眼时不时地往窗外看去。她的眼睛细长细长的,在浓密的睫毛点缀下透着一股灵性。但,她看上去是那样虚弱,那样娇柔。

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后,她拿起身边的喇叭,站起来转身向后微笑地看着座位上也一样疲惫的旅客。

“各位旅客,现在我们到了本市最繁华的中心地区,这里有大量的购物场所,本地最具特色的东西都可以在这里找到,等一下我们可以自由去购物,三个小时后在下车的地点集合,再去郊外吃一顿好的,大家买东西时要小心,不要上当受骗了,有什么疑惑可以打电话给我。”(韩语)她友好地点了点头,又坐了下去。

哲枫和天翔刚从蓝氏广告公司里出来,天翔看了看表,“都已经十二点了,看来我得马上走了,我中午和你姐约好了一起吃饭,你怎么样?”

“我就算了吧,免得去破坏气氛,我还是自己顾自己好了,你先走,不用管我,快点吧,我姐可是最讨厌别人迟到的。”

“那好吧。”天翔上了车。

大巴士里的那位导游小姐随意地看着窗外经过的车辆,还有不断穿梭在闹市中的人群,她飘忽的眼神突然定住了,视线停搁在前方不远处,在哲枫那张英俊的脸上。她微微张开嘴唇,有点吃惊,眼里噙着泪花。她的双手趴在玻璃窗上,视线一直没从哲枫的身上离开过。

大巴士还在缓缓地前进。

“停车,停车。”她向司机喊着。

车子还在继续行驶,直到在前方的红灯处终于停了下来。

那位导游小姐二话不说,冲出了车门,跑过人山人海的人行道,一直往哲枫所在的地方跑去。

可是意外发生了,她在街角的转弯处被天翔刚好开出来的车给碰倒了,虽然伤得不重,可是手臂和膝盖上全是血痕,她的手机也从口袋里飞出去几米外,摔成了两半。她居然还没死心,站起来依然往哲枫那边跌跌撞撞地走去。

天翔也被突然冲出来的她给吓到了,怕她出什么事,连忙跟在她后面。“小姐,小姐,你没事吧,我送你去医院看看。”天翔轻轻地扶住她的手臂,她立马甩开了天翔的手,继续固执地向四周扫视,可是却不见了哲枫的身影。

“你还好吧?”天翔露出担忧的神色。

“没事。”她有气无力地说,全身像是快虚脱一样,垂头丧气地往回走。

天翔赶紧把地上分了体的手机捡起来,递给那位在他看来举止十分奇怪的小姐。她似乎再也没有力气站稳了,整个人不听使唤地蹲了下去,脸色惨白惨白的。

“我送你去医院。”

天翔硬是强行把她给抱上了车,而她似乎也没有什么力气去反抗了。

在他们相撞的那个街口的上方,哲枫正走过一家商场二楼的一个窗口。对于楼下所发生的事,他一无所知,更猜不到她的到来。

哲枫在那一大堆布娃娃前面停下来,仔细地看着它们脸上各种各样可爱的表情,他的脑海中浮现出那天在游乐场外面紫骐那张天真的脸,她当时满怀憧憬地说,她自己梦想也能像其他女生一样,像公主那般收到一个很大很大的布娃娃。哲枫想着想着,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扬起,一脸的幸福。等他的思绪恢复过来了,才发现旁边的女服务员正在憋着笑,他自己也怪尴尬的,只好清清嗓子,走开了。

(九)

“来,喝杯水吧。”天翔在那个女生身边坐下。

女生正在打点滴,她接过杯子,有点不好意思,“刚刚是不是吓到你了,对不起,都怪我自己不小心,没有看清楚就直直地冲出去。”

“是有点吓到吧,不过最重要的是你没什么大碍,不然我一定会责怪自己,刚刚医生说你有点发烧,所以身体很虚弱,既然你不舒服,为什么还在路上乱跑,这样真的很危险。”

“可能是太累了吧,刚刚是因为……反正不好意思,连累了你。”

两人沉默了一会。

“听你的口音,应该不是中国人吧?”

“哦,我是韩国人,这次带一个旅游团来中国观光。”

“哦,对了,你为什么不愿意做一下全面检查,我怕你刚刚会被碰成内伤,还是检查一下比较妥当。”

她似乎有难言之隐,“真的不用了,我自己的身体状况自己清楚,真的没什么问题。”

天翔刚想再说些什么来劝服她,手机正好响了,是江雪打来的。“不好意思,我出去接个电话。”

(十)

哲枫的车在路上抛锚了,可离家就只有几条街远。他看了看,四周没几个人,于是打电话让Nacho叫人来处理,自己就先闪了。他像做贼心虚一样左瞧右望,似乎见不得人,怀里塞得满满的。

两个男生走过去,其中一个的打扮像个娘娘腔,完全就是第二个Nacho,说话还尖声尖气的,“你看人家,一定是要去哄女朋友的,多有牺牲精神,你为什么就不学学呢,一点也不懂浪漫。”

旁边那个凶神恶煞的大块头用鄙视的眼光打量一下哲枫,很是不以为然,“就是有太多这样的男人了,一点用也没有,像个奴隶一样天天被女人骑在头上,助长了女人器张的气焰,要不我还用找你嘛。”

“哼,你终于说出来了,你当我是替补的。”那个娘娘腔生气地走了。

“哼,”大块头恶狠狠地瞪了哲枫一眼,“你别误会我的意思,等等我。”大块头跟上去。

哲枫无语,从散步到慢跑,再到百步冲刺的速度,他只想尽快从人群中消失,尽管他此刻已是汗流浃背了。

紫骐今天实在是有点百无聊赖,所以连信姨的打扫工作也抢过来干了。

信姨坐在一边,不满地嘟囔着,“你这丫头,这么大好的天气居然不出去玩,窝在死气沉沉闷得要死的家里,现在还把我的活给抢了,把我也变得死气沉沉的。”

“哎哟,信姨,我是看你一整天从早忙到晚的不忍心,所以好心帮帮你嘛,你要是闲得慌,就到院子里晒晒太阳,睡个懒觉啊。”

“哎,我懒得搭理你,我还是去修一下花花草草吧,干了大半辈子的活,一天闲下来还真不习惯了。”

“您慢走。”紫骐又埋头擦她的玻璃。

在她伸懒腰打哈欠的那一瞬间,她模糊的视线中好像突然过去了一个神秘的庞然大物,她定睛一看,却什么也没有。“就算再无聊再闲,也不至于闲出幻觉来了吧。”

正在她纳闷发愣的时候,一只巨型灰太郎布偶横空出现,挡在紫骐的前面,把她吓得尖叫起来。“你……”紫骐气得火冒三丈,连话都说不出来,抓起旁边的扫帚就冲出门外,对着哲枫就是一阵“秋风扫落叶”,扫得哲枫一顿鬼哭狼嚎地叫,连他头上戴着的头套也未能幸免于难,滚落到地面上。

“哎,手下留情,这个可是我送你的,弄坏了我可不负责了。”

“送我的?”

“嗯,上次可是你自己说希望能收到超大号布娃娃的,现在收到了,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吗?刚刚在半路上车坏了,还难为我大热天拿这一大堆东西穿街过巷那么幼稚,还被GAY取笑,你倒好。”

“我……我又没叫你送,你还要我怎样回报你呀,我看你就是没安好心,一定有什么预谋吧。”

“夏紫骐,你……你气死我了,你真是能把人气死。”哲枫耍起了小孩脾气,一屁股瘫坐在草地上,一语不发,自己生闷气。

紫骐原本以为哲枫过不了十分钟就会乖乖地回到屋里,想不到都快半个小时了,他还一动不动地呆在原地发愣。

中午的太阳如此刺眼,哲枫就这么干晒着。连在屋里看着的紫骐都热得冒汗了。

“哎,起来啦。”紫骐用脚尖踢他。“喂,我在叫你耶,你倒是给个反应,好歹也吱一声呀。”

哲枫终于抬起头看她,紫骐还在算计着他怎么居然这么快就妥协了,想不到他果真“吱”了一声就又垂下头了。

紫骐捡起地上的头套,套在哲枫的头上,“灰太郎怎么可以没有头呢?”她蹲下来盯着哲枫,看他还能玩多久。

好一会儿,哲枫突然趁其不备,袭击紫骐,把她按倒在地。紫骐被压得动弹不得。

“你这家伙,居然耍赖,快放开我。”

哲枫坏坏地笑着,“今天我可是披着狼皮的,谁叫你惹毛我了,有点饿了,我这只狼今天是吃定你了。”

紫骐趁他有点松懈时,一个转身,来了个反击,把他推倒了,赶紧坐了起来,“好,我叫你吃。”她顺手拔了一把长草,要塞进哲枫的嘴里,哲枫是死咬牙关,宁死不从。

“救命呀,夏紫骐要谋杀亲夫了。”

“你还乱说。”

他们就这样你追我赶,又打又闹地绕着花园跑了一圈又一圈……

“啪”,追逐中的哲枫屁股突然中“弹”。

他停下脚步,在“弹”发射来的地方仔细排查,终于发现树丛后的一个黑漆漆的小脑袋。他一揪,把小孩和他手中的弹弓都给拎出来了。

“你?”哲枫眨巴着眼,看着眼前这个似曾相识的小朋友。

“家劲?”紫骐这时已经认出他来。

“美女姐姐。”家劲嘴里搽了蜂蜜,又开始采取“甜言蜜语”炮攻策略。

哲枫的幼稚病又发作了,“小鬼,真是人小鬼大呀,黄毛小屁孩一个还学人哄女生,你刚刚是不是用这个东西射我屁股?”

“你干什么呢?”紫骐把他抢走的弹弓夺过来,“家劲,呐,还给你。”

“你是一只野兽,灰太郎不是好人,妈妈说我应该当男子汉,所以要为民除害。”

“小鬼,你真是。”

“家劲,家劲。”信姨站在门外找人了。

紫骐把家劲带过去,“信姨,是你把家劲带来的吗?”

“哎,你们怎么认识他的,他是我的小孙子,因为他爸妈今天都去了国外出差,所以暂时把他交给我了。”

“啊?家劲是你的孙子?”哲枫觉得这天底下还真是无奇不有,世界可真是小得离谱。

“真的吗?我在江家十年,居然都没见过你这个这么可爱的孙子呢。”紫骐摸了摸家劲像刺猬般坚起的头发。

“我跟彭家都已经划清界限了,不怎么来往。”

“哦。”紫骐明白多年前被丈夫狠心抛弃是信姨不大想提及的话题,所以作罢。

(十一)

哲枫在厨房里偷吃信姨刚刚起锅的菜,手机这时响了。他往身上擦了擦手,“喂,张副总。”

哲枫匆匆忙忙地赶到SOLO时,看到SOLO门口正聚集了一大帮人,清一色的帽子看上去应该是某个旅行团的旅客。

“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这么急叫我来?”

张副总把他带到一旁的百年老树下,“哲枫少爷,现在这一帮都是韩国旅客,是和我们SOLO一向有合作的中韩旅游公司的顾客,可是刚才他们在半路上和导游走丢了,现在我们这里的情况是鸡同鸭讲,根本就语言不通,无法交涉,我知道你从韩国回来,所以请你暂时充当一下翻译,先帮我们把他们都安顿下来。”

“这个导游还真是不负责,居然连这么一大帮人都能搞丢,你们赶紧定几个途径,派人找一下导游,还有,现在把大概情况跟我说一下,我跟他们谈。”

“哲枫少爷,这件事已经传到韩国旅行公司那边了,几个韩方负责人现在已经抵达我们SOLO,正在会议室处理这件事,还有,那位导游小姐也自己回来了,现在也在会议室里,估计正在为这件事作解释,接受上级的处理。”

哲枫和张副总站在会议室外面。隔着一张玻璃,那位导游小姐背对着他们,哲枫觉得她的背影有点熟悉。

“哲枫少爷,你要不要进去协助处理一下?怎么说这件事也是你搞定的,会比较了解情况。”

哲枫招了一下手,表示否定,“这是人家的事,我就不便插手了,再说,我只是翻译几句话,现在也已经不是SOLO的人,实在不方便出面。”

“说得也是。”

哲枫又疑惑地看着那个似曾相识的背影。

(十二)

Nacho拍案而起,“你怎么搞的,现在可以给我一个解释了吧?你以为自己还是初中生吗,居然学人跷课?”

哲枫不想替自己辩护,不假思索地回答,“很抱歉连累了你,不过我现在真的不想,也没心情开什么音乐会,我需要时间,而且我可以答应你,其他的宣传活动照常,我不推辞,也不捣乱。”

Nacho冷静地考虑片刻,“好,这可是你说的,音乐会我可以想办法推迟,不过,过几天和Fred的见面会,你可一定不能赖。”

“Fred?他又要来了吗?”

哲枫开始为这个“假想”情敌的到来而心有不安。

(十三)

车子在山路上颠颠簸簸,一张枯叶飘进车窗,落在紫骐的脚边。

“我会晕车,你干嘛把我带到这么坑坑洼洼的地方来?就算约了朋友野炊也用不着跑来这样的地方呀,再说了,你的朋友关我什么事?”

“反正一会你就知道了。”哲枫一脸的神秘样。

紫骐下车突然呆住了,她望着天翔忐忑不安,神不守舍。

“怎么了,你们不认识吗?怎么看起来这么别扭,都相处了一个星期的时间了,不至于吧,紫骐,过去先收拾一下东西。”

紫骐低着头从天翔身边走过,没有看他。

“你们俩没事吧?”哲枫拍拍天翔的后背。

“没什么呀,怎么了吗?”

哲枫耸耸肩,看着紫骐走近江雪,脸上写满了愉悦,快乐,幸福……天翔看着他的表情,很是不爽。

“紫骐,你来了,你们迟到了哦。”江雪弯着腰摆弄着那些烧烤用的工具,抬头很热情地冲紫骐笑着。

“不好意思,我没想到会是你们,因为有些东西漏了准备了,所以耽误了一点时间,接下来的东西交给我来搞好了。”

“不用,一起弄吧,用不了多少工夫。”

“嗯。”

一直忙碌到黄昏,厚厚的一抹彩霞在天边挥笔涂鸦,四人终于可以围坐在空旷的山顶的小亭子里,烤着各自喜爱的食物。

山风袭来,几缕烟飘向同一方向。

“我都忘了有多久没有像这样轻松地出来玩一下了。”哲枫闻了闻手中的牛肉串,禁不住感叹。

“是呀,我们上一次一起出来烧烤是在韩国吧,和我们那一帮整天闯祸的死党,现在大部分都不知所终了,想想真是挺舍不得的。”

“你这几天还不是一样不知所终,要不是我姐亲自出马,能把你请来吗?你都在忙公事吗?”

天翔的目光,自始至终从没在紫骐身上停过半秒,“是呀,很忙,闭关处理事务呢。”他翻动一串鱼丸。

哲枫转向紫骐,“够惊喜吗,想不到会是他们吧?”

紫骐苦笑,真想一脚把哲枫踹下山崖去。

哲枫清清嗓子,放下手中的东西,笑得有点严肃,“其实……今天我想当着你们的面宣布一件事。”

江雪感觉到包包震动着,她掏出手机,按下那个该死的键。

“我想成为夏紫骐的男朋友。”排山倒海的一句话掷地有声。

顿时,所有的目光汇集到他尴尬的脸上,天翔忿闷而压抑,江雪惊讶而忧虑,紫骐,只是张口结舌,不知所措。

“你究竟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江雪质问着他,同时担忧地挂了手机,手机另一头,江淑惠懵了,像是突然遇到晴天霹雳似的,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快天黑了,我去捡点干柴生火。”天翔借故逃避。

紫骐怔忡不安,也不想再继续这个环节,她站起来,“我也去帮忙。”然后想逃开。

哲枫牵住了她的手腕,稍稍停顿片刻,他失落地吐出三个字,“小心点。”他放开手,让紫骐走。

现在,哲枫还能说些什么呢?他明明知道这句话会带来这样的后果,他早就知道,可是,他还是这么做了。如果他可以单纯到感觉不到天翔和紫骐之间的某个不为人知的交点,如果他可以从脑海中淡掉紫骐离开蓝家那晚的恸哭,也许他不会选择这样的场合,这样的对象,这样的对白。

“没事,我开开玩笑,调和一下气氛而已,你不会真的相信吧?”他笑对江雪的疑惑,自欺欺人。

“以后不要拿这种事开玩笑。”江雪口中虽这么说,可是,她并没有完全放下,毕竟,她偶然注意到的哲枫望着紫骐时那种两眼发光的神情,并不是假的。

天边涂鸦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灰蒙蒙。

“怎么这么久?我去看看他们俩。”哲枫对一旁一直沉默寡言,若有所思的江雪说,转身消失在一片树丛中。

(十四)

天翔点燃一小堆树枝,在一片狭小的空地上蹲着,实在没有勇气再返回了。

“哥。”在后面徘徊了许久的紫骐终于鼓足勇气,拨开了前面长刺的植物,站出来与天翔面对面。

“请不要再这样叫我,我的妹妹早就不见了,这一个所谓的哥,也消失好久了……十年。”天翔把一根树枝扔进篝火中。

“我……不是故意要抛弃你,真的不是故意的。”

“算了,说再多也没用,现在你只是哲枫的女朋友不是吗?这就是我们唯一的交点,所以,以前的事,不要再说了。”面对十年后偶遇的紫骐,天翔的一切都是冷漠的。

“可是,我还是想叫哥,还是想要像以前那样,舍不得放手。”

“夏紫骐,十年前你和夏叔叔就已经彻底放手了,不知道吗?”天翔眼里充满了恨意。

他实在不想再对着这个明明朝思暮想,却又让他总是不得不伴着心痛想起的女生,所以他又得去找下一个“避风港”了。

“如果你真的早把一切都割舍掉,那这个球算什么?”紫骐摊开手中那个天翔遗失的高尔夫球,“我知道你一直都把他带在身边,不是吗?”紫骐眼噙泪花,“我从来都没忘掉,你是我的亲人,我最爱的哥哥。”

天翔眼角滚落一滴泪。他转过身,夺过紫骐手中的球,毫不迟疑地扔进了火堆里,不顾树丛中的荆棘,疯狂地冲了出去。

紫骐不顾一切扑到火堆里捡球,把手也给烧伤了。

“紫骐。”哲枫猛地冲过来,把她从火堆旁拉走。他立马捡起一旁地上的树枝,把那个烧坏了的球从火堆里救出来。

“没事吧,给我看看。”哲枫心疼地看着她红彤彤的手指,还有她疼得紧锁的眉头。

“夏紫骐,你真的很傻,傻得让我心痛,让我无可奈何。”

他们俩一起望向地上黑糊糊,面目全非的球。

“江雪,不好意思,我先走了。”天翔从树丛里钻出来,径直走到车旁。

“哎,那我也跟你回去好了。”江雪看了看树林那边,有点放不下单独相处的哲枫和紫骐。

(十五)

山路上已是漆黑一片,两旁原本蓊蓊郁郁的树林,因为车灯微弱的光而变得阴森森的,连车速也不禁慢了下来。

“发生什么事了吗,为什么这么急着赶回去?”

“哦,公司出了点事。”他顿了顿,“哲枫,是怎么认识紫骐的?”

“哦,你还不知道吧,我一直都没跟你说呢,紫骐也算是我妹妹,她是我妈十年前收养的,听说当时挺可怜的,她从小没有妈妈,当时爸爸也刚去世了,孤身一人。”

“什么,你说她爸爸十年前去世了?”天翔猛地刹住车。这件事对他而言是个太大的打击。

夏叔叔十年前就去世了?为什么是在他抛弃我的那一年?

他下了车一直往回狂奔,还来不及说明一切,来不及给江雪交代,只想折回原处。

江雪只能怔怔地叫喊着他的名字,然后看着他慢慢远去,直到消失在车灯所及的尽头。

(十六)

紫骐坐在空荡荡的亭子里,对着一堆暖烘烘的炭火。哲枫则打开了车尾箱,在药箱里一顿乱翻。

“为什么不问我刚才的事?”

面对紫骐的问题,哲枫一脸轻松,“如果你想说的话自然就会说,我不强求。”车后盖挡住了他的脸,以至紫骐看不清他当时的表情。

“谢谢。”紫骐轻声说。

哲枫轻轻地给紫骐的手指上药。十指连心,从紫骐五官都快要纠到一起的脸就可以清楚了。

“你为什么永远这么冲动?现在的我,一刻看不到你,就不得不担心你是不是又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又受到伤害了,现在好不好,开不开心,我总是反反复复地重复着这些问题,你呀,真让人操心。”哲枫边涂药,边呢喃着。

“你……刚刚说的那句话,其实我。”

“那不是真的,”哲枫打断了她,“我才不要你这种女生当女朋友呢,这么麻烦,再说了,我可是明星,想当我女朋友的美女排起来都快有长城那么长了,我才不会为了你这棵急需啄木鸟来抢救的树而放弃一整片茂密的森林。”哲枫从来没发觉,原来笑也可以这么艰难。可是,他现在到底是在骗紫骐,还是在麻痹自己呢?

“哦,我就知道。”也许紫骐也蛮伤感的。

天翔,远远看着他们,无法靠近……

夜半两点了,天翔坐在电脑前,本来还准备要处理好的文件,现在也还在那里,从没被修改过。

QQ上有了新信息,来自某个时间点跟他一样无法入睡的江雪。

“我在听着呢。”

天翔想,也许自己明白江雪的字中含义。

“我是个被遗弃的人。”

“十年前被遗弃,遗弃在冰冷的病房里。”

江雪那边,长时间的沉默,然后又慢慢打上了一行字,“有些痛,会慢慢淡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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