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让她嫁,不可能,“宁可玉碎,不可瓦全”,绛衣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念着。
天湛蓝湛蓝的,没有半点云彩,在什么地方都一样,天不也是一样的蓝。若能再回朔元,那她便去紫云观,做一个道姑,岂不是好事。
紫云观,她都快忘了那里的日出与晚霞,都快忘了那里的秋霜与春露,还有那观外的桃花,还有那一卦,那一支未解的卦。头有些重,伤口也有些狠狠地发痛。
又是月圆之夜,不知月会不会比朔元的更圆一些,叹了口气,半月前她还在军营里苦思月圆,如今月虽圆了,却又落得满心的悲伤。她倚坐在窗边,想着今晚的月色。
“啪”地一声,院门却被人推开了,向窗外望去,绛衣一怔,总算还是来了,只见郑小姐昂着头走了进来。“姓戚的你给我出来。”
郑小姐大叫道,那吼声在整个院子里四窜,震得绛衣有些发晕,嗓门可真大,不过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也没有,绛衣不禁一笑,她入宫前不也是一个野丫头吗,只是进了宫,性子也磨得平了。
郑小姐寻进了房,又是“啪”地一声,房门便推开了,那在院子里侍候绛衣的小丫头早已被吓懵,怔怔地在院中站着。绛衣回头见郑小姐一脸的怒意,绛衣不愿与她争,偏过头,又抬头望着天空。
郑小姐一愣,见眼前的女子竟无视她,怒气顿时爬上了整张脸,走到窗边便指着绛衣道:“你不会得逞的,即使娘让你进门,我也誓死不会罢休的。”
老夫人?绛衣不禁冷笑,又想玩什么花样,先礼后兵。那日送她出城,却又想置她于死地,这样的伎俩一定还会再次上演的。绛衣只觉好累,只是想再个岸,却为何总那么难。“说话啊,哑了吗?”
郑小姐越发的愤怒,绛衣的无视最是让她难忍,指着绛衣竟有些说不出话来,眼在屋内巡了一番,忽见那房角的一盆水,走过去端起来便向绛衣拨去。
自头到脚瞬间便浸湿了全身,心一下收紧,又一点一点的松开,那凉水让绛衣有几分清醒,但那几分清醒却在眨眼间便变得昏沉,眼间也是这般,蓦然一黑,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
因为贪睡,绛衣没能见到那圆月,醒来时月已经缺了一小块,那残缺的那一块正好是她的遗憾。在晕晕乎乎地几日中,仿佛记得南霖谖来看过他,仿佛记得有大夫来看过她的病,只听到那大夫说:“自己不愿醒,老夫也没有办法。”
绛衣浅笑,什么自己不愿醒,她什么时候不愿醒了。虽马上便入夏,但入夜后,仍有些凉,她止不住喉咙那一阵痒,咳了几声,这静夜中这几声咳嗽声很是清晰,今夜仿佛特别的静,对,静得听不到那吹叶的曲音。
绛衣推门而出,在院中跺着跺着进走出了那个西院。整院的空寂,月光独好,他果然没有在。来这院中,她只是想问他一些事。
那日在病中,模模糊糊听到他说要回军营了,难道两国又要开战了吗?不禁叹了口气,慢慢坐在那亭中的石栏上,怔怔地看着那朗月,又是几声咳嗽,心里有些难受。
“病还没好,还到处乱走。”身后窜出一个声音,绛衣忙回过头,见他站在那月光下,身影投在那花丛里,花影相合。
绛衣转身向他,轻轻一笑,“已经大好了,多走走反而好。”
“天冷,多加件衣吧。”南霖谖说着,向她走来,绛衣一笑,他的话倒让人有些心暖。她知道他已向她妥协,什么婚嫁,什么挽留,他再没有提过半个字。
南霖谖走到亭中,坐在她身边,看了她一会儿,却叹了口气。绛衣也跟着叹了口气,半晌才开口问道:“要去军营吗?是不是又……”
她顿了下来,不愿去提那后面的几个字。南霖谖望着她不禁一笑,“郦绛衣,我真怀疑你那日是真病还是装病。若说你装的,但却满口胡话;若说你是真病,为什么我说的话你又听得如此真切,真切到我一说放弃,你就马上醒了过来。”
他的话似玩笑,却说得连他自己也心痛,也让她心惊。装?她绝没装过,也许是内心的逃避。绛衣没有回答他,也没法回答他,抬起头深深地望着他,“带我去行吗?”
南霖谖蓦然一怔,“胡闹,军营岂能如此乱来。”
绛衣眼中的泪却噙了上来,这个宴南国她唯一可以相信的便是南霖谖,他如今一走,那五王爷,那未知的一切,她要如何去躲。见她那眼中泛着的泪光,他似有些不忍,侧过头站起身来,“好了,外面风大,你回过吧。”
说着便走出了院子。院子里又静了下来,没多久一丝凉风习过,叶“沙沙”作响,绛衣打了个冷颤,不知这阵风是否能够,吹到朔元,带回她的心。
南霖谖出征那日正好立夏,说不出的闷热,闷得人心慌,闷得人发颤。
绛衣窝在院子里没有出门,她怎能去送行,那浩浩荡荡的队伍去征伐的可是她的国家。听说那日送行的人很多,很是热闹,但所谓的热闹,也许指的便是那送行者的哭声,年年征战,又有谁真愿与妻儿相离呢?南霖谖懂得这个道理,却只能是有心无力。
晦月如勾,照不亮宴南京城的长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