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漱格格,此事不能责怪皇上,您先冷静一下!”阿伊亚扶住哭得歪歪倒倒的玉漱,极力安慰着她,这也许是玉漱有生以来第一次真正地落下心中的泪水。
康熙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的反映,只是静静移开脚步。玉漱在他身后几乎将要哭倒在地,颤微微的身子在月影中摇曳着,“我的沁儿姐姐,你好命苦呀!三哥哥,你没有良心啊!沁儿姐姐对你那么好,为你做了那么多,你却如此狠心将她推给了那个大混蛋!”她的哭声越来越弱,伴随着李德全和阿伊亚地呼唤,软软地晕厥在了御花园的石径之上。
他反复品味着玉漱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垂首默默往前走着,穿过山石走出花园,沿着甬道缓缓朝着乾清宫方向而去,身后的一群奴才也只是悄悄跟随,没有一人胆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突然之间,他顿住脚步,胸口间一阵郁结,单手扶着甬道的红墙,忧伤之感再也压制不下,口中一股腥热禁不住瞬间喷撒而出。
“皇上!”刚刚安排了奴才将晕厥的玉漱送回慈宁宫的阿伊亚和李德全从后面赶来,惊呼着奔到了他的身边,支撑着强打了数日精神的他,立稳在昏暗月夜中的身影。
……
“万岁爷,”李德全轻声地在龙榻前唤着,却见阿伊亚悄悄朝他打了个禁声的手势,“李总管,万岁爷喝了御医的药才刚歇下呢,有什么要紧事儿吗?”李德全随着她移步至墙角之处,声音压得十分低落,“曹大人回来了,正火急火燎地在外面候着呢。”
“你瞧万岁现在这副模样如何见人?早朝都没能够上呢,更不用说是接见朝臣了。”
“让曹寅进来吧。”康熙的声音低沉而微弱地由二人身后传来,把正在窃窃私语的阿伊亚和李德全惊得不浅。她上前扶住康熙,绵柔的声音如沁甘泉,“皇上,御医交待勿必让您好好休养,切莫要太过操劳。您都一夜未曾合眼了,还是休息一下吧。”康熙避开她的搀扶,自顾自的走到暖炕旁坐下,“李德全,传曹寅进来!”
李德全偷眼瞟着阿伊亚,喏了一声缓步退出西暖阁。阿伊亚从康熙的态度,感觉到他对自己仿佛仍然有所顾忌,于是郁郁往屋外退去,“那,我也下去了,不打扰您办正事。”
“不用!没什么听不得的,你留下吧!”
阿伊亚听到此言心中竟然有些欣喜,暗自高兴着又回到了他的身后,此时曹寅已打屋外进来行过了礼数,“皇上,奴才有罪,奴才把事情办得慢了,害得沁雪她……”曹寅天明时分刚刚策马回到京城便风风火火赶进宫中,方才踏入宫门就听得奴才们纷纷议论康熙生病解朝的消息心中很是震惊,再仔细听时,方才知道沁雪之事,更是诚惶诚恐一路飞奔而至。
“好了!朕知道你已经尽心尽力了,你办得很好,朕十分满意!朕并没有想到凭你一人之力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竟然能说服江淮如此多的官员,你办得要比朕预计的好上百倍!”康熙的神情镇定自若,曹寅完全无法从中看出任何的不悦,只有面色稍显得有点苍白无力。
“皇上,既如此,沁雪姑娘当可以回宫了吧?罗大人的案子已经化解,她不必以远嫁漠西为条件请求太皇太后的特赦。”
“此事,”康熙打断了他,“朕自有主张,你也辛苦了数十日,先退下去好好休息吧!让李德全马上传明珠来见朕!”
曹寅困惑的看着康熙,目光扫着他身边的阿伊亚,一个接着一个的疑问由他脑海闪过。可是跟了康熙多年的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困惑,他从来不会要求自己去弄明白心中的疑惑,因为与康熙自小嬉戏玩闹大的他,始终都无法真正了解这位君王不与人知的一面。他是个聪明的奴才,聪明的从来不去思索他不该思索的事情,只要安安分分的做好他该做的事情,主子是绝对不会亏待他的。自然,这一次他也没有例外,仍旧收起满脑子的疑问乖乖地退出了暖阁。
“万岁爷,明珠大人就在廊下候着呢,您是现在就见,还是?”李德全听了曹寅带出去的话,慌忙进来回报。
康熙重重地一拍桌案,吓得身旁的阿伊亚险些叫出声来,“朕不是让你马上去传吗?既然人已在外面了还不给朕叫进来!你的脑子不会想事儿的吗?!若不会想事儿,还留着脑袋做什么用?!”
李德全被骂得面色苍白,大冷的节气却由额头上往下淌着汗珠子,哆哆嗦嗦说着:“喳,奴,奴才这就去叫。”
“朕今日心情不好,你若是受不得就先出去吧。”李德全出去之后,康熙瞅着旁边面色有些难看的阿伊亚平和的说道。
阿伊亚好不容易镇定下心神,惊讶他的态度如何能在瞬间转变的如此之快,仿佛方才的暴怒根本就是她的错觉,“我没事,如果您不打算轰我出去,我就在这儿呆着。”
明珠迈着四方步打由屋外进来,立刻收敛起大摇大摆的做派,躬下身子跪在地上。康熙只是对着他轻哼一声,已经让他不自觉得打了个哆嗦。可是跪在地上良久的他却始终没有再听到康熙的只言片语,这样的煎熬更胜过于对他的大声痛骂。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就连阿伊亚都觉得双腿站立的几乎有些麻木,这才仿佛由天际边传来了康熙沉闷的声音。“起来吧!”这声音毫无生气地传入他的耳中,却已经让他无法掩饰内心的胆怯,他缓缓直立起几乎僵硬的双腿,不由自主地颤抖哆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