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丫头,”庄妃瞅了瞅低头凝思的沁雪,“皇上和福全出去说话可有一阵子功夫了,再不回来饭菜可都要凉啦,你瞧瞧去,也不知他们玩的什么花样,这哥儿俩成日里就有如此多的话可谈吗?竟连吃饭也不安生!”
沁雪其实正自魂不守舍,听到庄妃的话也并未多加思索,只是轻柔一应,起身朝着屋外而去。可是门帘之外,除了漫天飞舞的雪花哪里瞧得见他二人的身影。沁雪反正无心用饭,于是沿着长廊缓缓而行,其实并不知自己要去往何处,也似乎忘却了庄妃的吩咐,只是一味地看着飘零的飞雪摇步缓行。
“皇上,沁雪的事您就不再考虑一下吗?”当她行到长廊的拐角处时,福全的声音随着凌凌寒风飘入了她的耳中。
“考虑什么?”这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显然来自康熙。
“皇上,察珲多尔济虽然也凑合算个英雄,但始终也不过是个粗俗不堪的混蛋,他如何能够配得上沁雪呢?”福全的语气显得焦躁不安。
“二哥,此事朕自有主张,你就不必在这上面多费心思了,有此闲心你还是好好想想方才我们提到之事吧!”康熙说着话,转身看似要走,“咱们回去吧,说了这么一大会儿话了,皇祖母会着急的。”
福全一把扯住康熙,“皇上!您若果真要将沁雪嫁于那个察珲多尔济,倒不如将她赐于臣吧!”
“福全!你说什么?!”康熙意外地凝视着他,一字一句中透出十分地不悦。
“皇上,您将沁雪嫁给察珲多尔济,无非就是为了蒙古会盟之事。您可别忘了,您当初可是答应过臣,只要臣能促成蒙古会盟,您就答应臣一个条件的!”
“哼,不错,朕是答应过,那又如何?”康熙口中问着,心里却再明白不过福全接下来想要说的话。
“虽然当时我们都未将话挑明,但是皇上您心里十分清楚,臣说的条件就是沁雪。如果臣能够顺利促成会盟,您与其将沁雪嫁给那个混蛋,倒不如将沁雪赐予臣做福晋!”
沁雪情愿自己不曾听到过这样的一番对话,但只觉得天地在眼前盘旋转动,一阵缭乱间顿感眼前一片晕暗眩晕,好容易强依在长廊的木柱旁支撑住了虚弱的身子,抽泣着却始终欲哭无泪。原来由始自终,自己都只不过是交易中的一个筹码,所不同者,无非是交易的对象而已。她的面色显得更加苍白憔悴,刹那间仿如大病一场般盈弱无力,眼前一切都在瞬间变得暗淡无光,不得已拖着犹如石铅般沉重的双腿回到内堂。
“沁丫头,皇上呢?”庄妃明明已经从她的面色上看出端倪,却有意佯装出一副浑然不知的模样,目光中满是温柔慈善。
“呃,奴,奴婢未曾找到皇上。”她强耐着内心的悲情,却无论如何再也忍不住心头的泪水,一行珠帘抵制不住的由眼眶内流淌而出,慌忙背身擦拭之时,却被眼尖的玉漱瞧了个正着。“沁儿姐姐,你怎么了?为什么哭呀?”她扑上前抱住沁雪连声追问。
“不是,是方才在雪地里站得久了,有些晃眼。”
“喔,那可要小心呀,我听说那样会灼伤眼睛的。”玉漱抽出绢帕帮着沁雪拭泪之时,康熙和福全也已打外面进来。“皇祖母,孙儿该回去了,还有许多折子等着批阅呢。”
御书房内安静的简直令人窒息,沁雪只顾着低头,一杯接着一杯往康熙面前奉茶,除此之外她再没有多说一句多看一眼。
“今儿怎么了?如何静得如些出奇?”康熙其实早已看出沁雪的面色有所不妥,只当她仍旧为罗文瑜的事情忧心,“你有什么心事大可告诉朕,怎么平日里挺能言善道之人,竟一时成了哑巴?”
沁雪闪开康熙欲要拉扯的手臂,后退两步慢声言道:“奴婢无事,不敢开口扰了万岁爷的公务。”
“还在与朕置气吗?”康熙却不退让,见她躲闪索性起来将身靠近过去,轻舒猿臂横腰将她揽入怀中。“朕不过冷清了你几日,就值得你气成这样吗?”
“奴婢不敢!”沁雪想起日间在慈宁宫内听到的对话,免不得心中又升腾起怨愤之气。
“朕知道你在生朕的气,无非是为了罗文瑜的事情,朕也不曾说过不明断此案哪,你怎么就认定了朕有心为难你呢?”
沁雪的心头早已冰凉的如被霜雪冻结一般,她不再指望着有任何奇迹的出现,身边的每一个人对她的好,曾经让她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幸福,而自今日起,一切的一切都不再复有,所有的幸福与美好,都成为了一个荒诞不羁的谎言。而自己在这个谎言之中,不过是一个让人耻笑的话柄,一个任人利用的工具。
“皇上,罗文瑜大人的案子您究竟预备如何处置?”她似乎看透了一切,不再掩饰心头的想法,当刀直入地向康熙发问。
“这件事比较棘手,你须得再容朕些时日,朕自然会处理妥当的。”
“如果奴婢嫁去漠西蒙古,您是不是就可以放了奴婢的叔叔?”
“你说什么?!”
“奴婢也不算小了,是该出嫁的时候了,皇上总不能留奴婢一辈子吧!”沁雪惊讶自己如何能够说出这般绝情之语,再细思量间,不觉得暗自好笑,难道面前的这个男人的所思所想不比自己更加的绝情三分吗?
“你想嫁给他?”康熙的面色可算得上是十分难看,直视着沁雪的双眸迸发出丝丝燎热的火花。“你果然想要嫁给他吗?”再一次,他心有不甘地追问道。
“难道您不希望奴婢嫁给他吗?!”沁雪毫不犹疑脱口而出,语气坚定而果决。却只有她自己的心中才真真明白,这其间夹杂着多少的怨愤和气恼。她在怄气,她在和自己怄气,也在和她面前的这个男人怄气,可是,就算她不为怄气,一切果真又会有何不同吗?结局仍旧对她如此残忍,她始终都只是棋局中的一枚棋子,不论怎样挣扎也逃脱不了那与生惧来的悲惨命运。
“哼!原来如此!朕还以为你有什么不顺心之事呢,原来是你想嫁给那个男人!好吧,既然你如此喜欢他,那么朕就圆了你的心愿!让你到那个广阔无边的大草原上,做你的蒙古汗王妃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