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省、修州市纪检监察部门的调查,游长江在担任梁木县县委书记期间,先后三次收受维思矿业公司原总裁卢金荷森贿赂款物折合人民币120余万元,为该公司顺利签约和进驻洛西金矿提供便利。同时查出在建设梁木县大型蔬菜批发市场工程上,游长江先后两次收受承包商金涛建筑工程有限公司负责人的贿赂款110余万元。此外,在用人方面也存在严重腐败问题。游长江利用提拔任用干部之机,先后收受13名干部的贿赂款物折合人民币52万余元。
游长江虽然也曾垂死挣扎,通过各种关系想为自己脱罪,但由于省委直接过问,且贪污数额巨大,社会影响恶劣,他不仅被免去了梁木县县委书记职务,还被移交司法机关追究刑事责任。
修州市委根据省委的指示精神,专题研究了梁木县党政一把手的人选问题,决定让吴益群担任梁木县县委书记,并暂时兼任县长职务。吴益群主持党政班子会议,对县委、县政府领导重新进行了分工。余非被予以重用,新增了人事、教育和矿产资源等管理职能,同时继续履行分管农业水利之责。
连日来,余非召集有关单位和乡镇负责人一起,认真研究部署病险水库除险加固工作,多方筹措地方配套资金。要求凡列入除险加固的水库都严格按规范组建项目法人,同时严格招投标制、工程建设监理制和质量监督与工程验收,确保中央下拨资金和地方配套资金发挥最大的效益,不出任何问题。
这天下午,正在水库大堤上察看工程建设情况的他,突然接到王紫君的电话,心里骤然收紧,不得不星夜坐车赶往省城,并在那里登上去北京的飞机,因为弥留中的王晓慧提出要见一见他。
余非赶到王晓慧所在的北京医院时已是第二天的早上。王紫君和丈夫她自己能够体会。王晓慧清楚地知道,不论他们今天在自己面前展示的组合多么和谐,也无法消除内心对女儿的牵挂和担忧。如果对运动神经元病的医疗攻关始终无法获得突破,她的今天,也许就是女儿的明天。这种病的遗传性和危害性,她有撕心裂肺之痛。正因为如此,王晓慧日前已立下遗嘱,将毕生的积蓄还有两处房产全部转给女儿女婿。这对于沙运海来说,就算没有在仕途上得到帮助,但经济上已有莫大的收获。王晓慧想,只要他还有一丝良心,就不会对女儿太苛刻。
“妈妈,余非也来看你了。”王紫君伏在母亲身旁,对着她的耳朵轻声说。王晓慧不能说话,但王紫君看得出母亲表情的变化。“我叫他进来好吗?”王紫君又说。王晓慧艰难地略微点了一下头。
余非看到病床上的王晓慧比一星期前更加不成人形,心疼得如同刀绞。“王书记,你要保重啊。”话刚出口,泪已涌出。旁边的王紫君更是泪如雨下。她用纸巾边擦眼睛边对沙运海说:“我们出去找医生问问情况吧。”沙运海看看余非,想说什么,但还是忍了,老大不情愿地离开了病房。
“市委任命吴益群做书记了,他又让我分管人事和教育,还新增了矿产资源等管理职责。”余非又说,“其实我也并非想要那么多权,但既然是组织对我的信任,我只有干好它一条路可选了。我不会对不起党和人民,也不会对不起你。”
王晓慧听后用力地点着头。她多么希望自己还能说话,对于这个有时狂妄,有时正义,有时贴心,又有时闹心的孩子,她有着太多的话要叮咛。虽然他现在成熟得是个大人无疑,但她还是不放心。是的,她有着太多的不放心,她有着太多的事要做,可是,却一件也做不了了。天的时候,无奈地告别了还处于深度昏迷当中的王晓慧。走时,他望着躺在床上那近似骷髅的身躯,欲哭无泪,只是轻轻拍了拍守在病床边的王紫君的肩,纵有千言万语,但因为有沙运海在场,他没有说一句话便转身离去。
王紫君回头看了看余非的背影,泪水再次模糊双眼。王紫君知道,余非要继续去履行副县长之责了,他抛开手头上所有的大事小事,在这里守候了四天,已经非常令人感动,所以送他离去的目光怀有深深的敬意。
但这样一种目光,让沙运海很是恼火。待病房里只剩下他和王紫君母女时,终于忍不住讥讽道:“唉,前任爱婿一走,又该失魂落魄了。”王紫君没想到这种时候他会说这样的话,气得把头转到一边,不理睬他。可沙运海又有话说了:“瞧瞧,真让我说准了。这余非也不知是哪门子功夫厉害,让你们娘儿两个都像着了魔似的。”“你说话放尊重一点好不好?”王紫君忍无可忍,对他说,“我妈她听着呢。”沙运海瞅瞅病床上深度昏迷的王晓慧,不以为然地说:“就算她能听见又怎么样,我说错了吗?她对余非恨不能把心都掏出来,对我呢?我才是她真正的女婿啊!”
王紫君见他当着母亲的面如此发泄,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拉着沙运海的胳膊说:“有什么话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说说,别这么不尊重我妈妈好不好?她对你还是可以的,你怎么忍心去伤害她。”沙运海不服气地说:“对我还可以?她从来就没把我当女婿看待。”“怎么会?”王紫君说,“妈妈已经立嘱把她名下所有的财产交给我们,注意,是交给我们两个啊,你怎么能说她不把你当女婿呢。你说这种话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沙运海仍然不服气,继续说道:“不就是那点家产吗,但别以为我就该一辈子感恩图报了。和余非所得到的比起来,这又算得了什么?”王紫君听后质问道:“你怎么总是针对余非,他究竟得了什么,让你心里这么不平衡?”话到这里,沙运海索性把心里的憋屈一股脑说出来:“他不仅得到了副县长之位,还得到了你的处女之身,他得到的还少吗?我和他比起来,简直要羞惭自杀!”“你……”王紫君气得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
看来两人表面上的和谐也难以维系了。过去沙运海尽管心存不满,但多少还有些顾忌王晓慧之威,所以每次吵过之后还会假意哄一哄王紫君,可现
听取各种汇报,参加各类会议,接待不同来客,余非一回到梁木县,即被诸多事务所包围。单是洛西金矿的善后,就占用他大量的时间。所幸在省委、省政府的协调指导下,在国家有关部委的支持帮助下,终于有一家国内知名企业有意参股洛西金矿。这家企业就是颇具实力的华中有色金属勘探开发有限公司。
由于在数据上作假,维思矿业公司的信誉一落千丈,名声扫地,令其难以再融资,出售股权是其不得不作出的选择,因此华中有色金属勘探开发有限公司得以以较低的代价成功控股洛西金矿。当然,易主的洛西金矿不一定就能迅速摆脱困境给梁木县带来巨大的财富,因为作为负责任的国内知名企业,强化环境保护、化解矿地矛盾等更是该企业不可逾越的鸿沟。但不管怎样,能让洛西金矿真正回归国内,还是让余非感到高兴。
现在真正让余非感到揪心的还是王晓慧。她已经深度昏迷了近一个月,连医学专家都十分费解——像她这种病,呼吸肌麻痹而引起呼吸功能不全乃至呼吸衰竭,那是必死无疑,可为何她昏迷长达一个月之久,竟然还有微弱的心跳?余非更是无法破解这医学之谜,他所能做的就是尽量找机会抽时间去医院看望她,尽管被看者毫无知觉不能体会。
余非接连两次没有在医院看到沙运海,终于忍不住问王紫君:“怎么没看见你老公,他有事忙去了吗?”王紫君表情伤感,沉默不语。余非料定他们之间肯定出了问题。
在余非一再的关切询问下,王紫君总算开口道出了隐藏在心中的苦涩,说沙运海掉进欲海妒潭不能自拔,即使她一再忍让,也难以换来夫妻的和睦。
余非听后感慨万千,沙运海和自己都是通过考试成为国家公务员的,但一个门槛跨过来的人却有着很大的不同。自己当时只想谋一份稳定的工作,却意外地担任副县长多年;沙运海处心积虑要提拔升迁,却一直在原地踏步,真是世事无常让人哭笑不得。还有其他许许多多的公务员们,抱着不同的目的,走过不同的道路,他们收获的是什么呢?体悟到的又是什么呢?
余非已经体悟到,自己能走到今天,有偶然性,甚至有戏剧性,但更有业。而公务员工作稳定,收入也不低。三是有些人喜欢跟风。不管自己的职业爱好和个人能力倾向,见别人报了,自己也去报。
“我不知道你们当中谁是属于哪一类,反正我坦白当初我是属于第二类的。”余非的话给了大家很大的认同感,而且他的坦白出人意料,大家不由得会心地一笑。“不过……”余非表情开始变得严肃,“无论是因为个人的私心、社会带来的无奈还是来自家庭等方面的影响,都不太可取。一个人应根据自己的职业爱好、专业特长选择适合的岗位,这才于己于国真正有益。你们当中,有几个是属于这种情形?”
见这些年轻的公务员们都低着头沉默不语,余非笑了笑,说:“当然,我不是让大家以后都别做公务员了,我的意思是,我们要正确理解公务员这个职业,选择之前要理解,既然现在都当上了,更要理解认识到这一职业的本质。这才是我今天要说的重点。”
会议室里静静的,连组织部长都睁大着双眼,望着余非出神。
只见余非认真地给大家比画英文字母,说在英文中,公务员的写法是civil servant。civil指的是“公民的、人民的”;“servant”则指的是“仆人、佣人、雇员”的意思。也就是说,公务员就是“人民的仆人”“人民的佣人”。在中国也有类似的说法——人民公仆、人民的勤务员。余非强调说:“这些看似简单的字面理解,这些看似能让人发笑的通俗口号,却蕴藏着深厚的人生哲理——公务员其实就是服务员,是给人民大众服务的、谋福祉的。认识到了这一点,并奉行不移,必受人民的爱戴。如果谁不能真正理解这三个字的含义,玩弄心机、阳奉阴违,乃至以权谋私,必被人民所察觉,也必为时代所抛弃。类似例子实在太多,不少就发生在我身边。”
“这就是我——一个公务员花了十年的时间,对‘公务员’三个字的深刻理解。”余非最后说完,向大家再次投去深情的一瞥,那一张张青春的脸庞,让他想起了过去,想起了自己那放逐官场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