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的天空一片昏暗,阴郁的好似积攒了数千年来枉死之人的怨念。远处的山顶上空明灭不断,而闪电就像一条会发出光芒的中间偶有分岔的线,极快的摆出姿势将天空照亮一片,但还来不及窥到个中景象,便极快又消失不见,须臾,天空也恢复了之前的昏黄阴暗。
傅冉冉刚从毛毯下探出乱蓬蓬的脑袋,眼中朦胧的睡意就被窗外的景象驱逐的不剩一点。
她撑起身子,懒懒的打了个哈欠。转头看了看对面空荡荡的卧铺,心下升起一丝了然。便又转过头看窗外不断后退的村落,突然,她唇角一弯,笑得很是明媚娇艳。
姬旻旭春风满面的打发了一群花痴,然后转身拉开门,抬眼就见傅冉冉看着窗外傻笑,笑得原本苍白的脸都染上了健康的红色。
姬旻旭知道,那是希望特有的颜色。
念即此处他嘴角轻挑,妖孽的一笑,完美的掩饰住心底蔓延开来的苦涩,缓步走到他的卧铺前大刺刺的躺下。
姬旻旭狭长的桃花眼轻眯,骨节分明的手懒懒的放在额前,微微遮住眼。薄唇微抿,洁白的衬衫领口微开,无限春色。可谓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但傅冉冉看久了,对他的美色也早已有了免疫力,所以也只是偏头看了他一眼,就转过头去,继续对着窗外发呆。
可不等她完全投入,那熟悉的声音便在耳畔响起“四年都过去了,你确定你还记得他的相貌么?亦或者他还记得你吗?”
傅冉冉疲惫的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已经褪去了方才的明媚,变得忧伤而绝望。
四年,到底是个怎样的数字?旁人不知晓,傅冉冉却深有感悟。
四年,她学会一个人生活,学会想要什么,就要靠自己努力拼搏才能得到。
四年的时间教会她太多太多,傅冉冉自是知晓得,可是那人不回来,她知道再多也无人欣赏不是么?
傅冉冉叹了口气,重重的躺在毛毯上,她说“我不记得了,可只要能再见他一眼,我就能立刻认出他来。”
“立刻认出来?小冉冉,你真可笑……”姬旻旭的眸子里波光潋滟,嘴角微微上挑。
他分明含着笑,可吐出来的话却像一把尖刀,狠狠插入傅冉冉的心脏,拔不出也忽略不掉,而心疼的连手背上的汗毛都在疯狂的叫嚣。
姬旻旭无视傅冉冉愈发苍白的脸,走近她的身边,凶恶的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傅冉冉看入他的眼,笑的更加意味深远。“据我所知P市有七百多万人,就算你每天见到五百人,也要一万四千多天才能见完,要耗掉将近五年的时间啊傅冉冉。难道你真的要等他十年吗?”
最后一句话,姬旻旭是一字一字的说的,那咬牙切齿的模样险些让傅冉冉误会,还好早知到他有喜欢的人。
傅冉冉在心里长出了一口气,感觉到捏住自己下巴的手有些颤抖?,她忍不住抬头看过去。
依旧的面若桃花,浅笑妖娆,只是姬旻旭眼底隐隐约约浮现出的希翼露出了破绽。
于是她淡然的坐好,抬手拍掉了捏住下巴的那只手,盯了姬旻旭良久,才缓缓开口:“你,在害怕,害怕见她。”
结果如她所料,姬旻旭满脸错愕的后退了一步。
沉重的一步。
是,这就是朋友,永远知道你在想什么,他们最安全也最危险。在你无助的时候他能给你想要的温暖,当然,也能在你毫不设防的情况下,给你狠重的一击,虽不致命,却也能使你疼的像心口的血肉搅在一起,疼的几近昏迷。
一辆纯黑的兰博基尼在路上滑出一个优美的弧线,刚缓缓的停在大厦门前,保安就殷勤的跑了过去,打开后车门,然后恭谨的低下头,那模样正如古代官吏恭候帝王一般无二。
可从车上下来的人,并不是身着一袭正黄霸气龙袍的帝王,而是一位西装革履的英俊男人。
他低着头,弯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白皙的脸在太阳的照耀下自成一画。纯手工制作的西装裹在身上,完美的流线设计显出他精细结实的腰身。胸前别的带有碎钻的胸针,整个人都被衬托的高贵文雅,隐约中又带着低调的奢华。
顾云安,顾氏家族的二少爷。
在P市,顾、沈、叶三世家无人不知不无人不晓。他们政商都有涉足,且盘根错结,无论动了其中任何一家,另两家都会有一定的亏损。
而顾家位列三家之首,顾家老爷子顾齐绅有两子一女,大子顾盼辉继承家业,二儿顾盼礼入伍参军,后竟升为华南地区军事长。女儿顾璇外出留学,后来莫名失踪。顾家几番查找都被一直无形的手阻挠,最后无疾而终。顾盼辉有两子,长子顾云默,次子顾云安。顾云安被选作顾氏的继承人,顾云默则入伍从军。
顾云安二十一岁大学毕业,后又用两年的时间修完了哈佛经济学。二十三岁的夏天回国,在P市郊区买了一个房子,拿出一百万开始投资股票期货,一年半后,本利共收回九百七十四万。二十五岁,顾云安被接回顾氏老宅,正式接管顾氏。
顾云安抬头,入眼的就是高耸的大楼,湛蓝的天被遮去一半,半楼半天,心情也有些阑珊。
顾云安叹了口气,迈开步子进入大厦,直接走进总裁专用的电梯,不顾一路上众人投来仰慕敬畏或爱慕的眼神,眸光依旧的平静淡然。
他看着电梯墙壁里映出的自己,突然觉得可笑,在心里嗤笑这个密闭的小空间。
密闭的小空间……
顾云安深深的闭上眼,握紧了手,又缓缓松开,眼神有些涣散。
曾经,有人跟他撒娇的说,一个人乘电梯的时候她会怕,害怕密闭的小空间。
四年了,想来她也长大了。现在应该在上大三,也许依旧的没有安全感,依然任性又傲娇。也许……身边也有了会心疼她,能陪她到老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