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锦经过一夜的安眠,精神已经好了许多。
王昭言在尚锦的手心写下,你和王昭言修好吧,他知错了,以后也一定会好好对你,把你交在他手上我很放心。
尚锦皱着眉头问:“你要走了吗?”
王昭言不答。
尚锦轻叹一声道:“你不知道,王昭言很坏的,我刚到王家的时候,受了委屈他也不管,别说管,就是问都不问一句。他面子上事情我尽量去做好,我面子上的事情他连敷衍都懒得敷衍,这个人真的很糟糕……他让我给他生孩子,生了他又不管……我开始是想着大家搭伙过日子嘛,凑活着也就过去了,没有多少可计较的,可是他是真凑活,相当凑活……这么没有责任感的一个男人,你还说什么把我交给他你放心,你脑子是进水了?”尚锦数完了王昭言的罪状,越说越气,最后质问起来。王昭言自然是说不出什么,她得不到回应,扑上来揪住他的耳朵,问:“你说呀,你放心在哪里?!哼,你也懒得管我了,亏我还待你这样好。”她气得不行,摸索着起身,又摸索着往别处走。
王昭言的耳朵被她揪得发疼,缓过神来,她已经走远了。她的眼睛看不到,王昭言担心她再不小心伤到自己,忙起身跟了上去。
“娘!”王王宁柔惊喜的声音响起,“快!这边!找到了!娘——”
尚锦听到声音却看不到人,站在那里不敢再动。
王昭言从后面追上来,正好看见王宁柔和欧阳融睿带着一群人快步走来。
“父亲,终于找到你们了!”王宁柔激动道。
尚锦闻声皱了皱眉:“父亲?你父亲来了?”
王宁柔:……
“夫人是急火攻心,自我否定了事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开两服药,安神的,大公子你在身边多给疏导疏导,会好的。”孙思行把完脉,道。
王昭言点头道:“有劳你了。”
孙思行摆摆手:“这次我又回来,倒是打扰了大公子。”
王昭言说:“这是什么话?这边的事情还要劳烦你才是。”
孙思行告诉尚锦,赤练水他们还是没有联系到,欧阳融睿派人把那条咬人的蛇的尸体找到了,取出了蛇胆……但是有些晚了,现在只能延缓无涯的寿命,但是也是时日无多了。
孙思行还说,当初遇到无涯的时候,他其实是有意识的,他嘴里念叨着牧云山庄,念叨着尚锦的名字,乞求孙思行带他来牧云山庄……当时他身上全是伤,精神状况也不是很好,而且他的体内还有别的毒素,好像是控制人精神的。孙思行不知道什么地方会用这种东西,也不知道无涯经历过什么,但是看他当时的身体状况,只怕是也活不了几年了,便遂了他的心意带他来了牧云山庄。这些,他之前都没有对尚锦讲。
尚锦静静地听着孙思行诉说着这一切,没有反应。
欧阳融睿看着还在昏睡的无涯,也不由得叹息,孙思行这样的悬壶济世的医者大约不会知道一些家族或者军队里会有时候会用药物控制死士,他猜无涯可能是被某些大家族或者神秘组织“捕猎”了,然后进行“训练”等等,最后用以做一些不可告人的事情,后来,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拼着性命跑出来见他心里的人,什么苦都受了,记忆也被消退了,但是他一直记得尚锦,一直记得要见尚锦……唉,他也不易……
尚锦全心全意地照顾无涯,王昭言也只是老老实实地看着,再也不敢动别的心思,妒忌之心还是有的,却也被同情之心压了下去,照顾他就照顾他吧,还能照顾几天呢?更何况,他爱尚锦是那么深……这个深度上,王昭言自愧不如。
“柔儿,你们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早些回京吧。”尚锦对王宁柔道。
王宁柔不知道尚锦为什么会突然说这话,问道:“母亲,出了什么事?”
“没有什么事。”尚锦道。
“没有什么事,怎么就急着赶柔儿走?”王宁柔委屈道。
尚锦不再说什么。
欧阳融睿笑道:“岳母不用担心,京中也没什么大事,少了我们也坏不了事,我们也想在膝前尽孝不是?来之前是跟父皇母后请示过得,母后还特意说要多呆些日子呢。”
尚锦便不再劝。
“我要喝无涯成亲了。”尚锦说。
王昭言正在倒茶的手一松,茶壶嘴碰到了杯壁,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他说:“不行。”
尚锦在镜子里看了看自己尚未老去的容颜:“你管不着。”
“我不同意。”王昭言再次申明自己的态度。
尚锦不再理他,起身出门去,又道:“对了,我想把这里做新房,你早些搬出去才好。”
王昭言再也不淡定了,上前拉住她:“锦娘,你这是要闹哪样?你要照顾他,我没说什么。如今……柔儿和融睿还在这里……你给孩子留点面子好不好?”
尚锦回手一巴掌打在王昭言的脸上,道:“王昭言,这一巴掌我早就想给你了,想留面子可以啊,带着你的女儿女婿离开我这里。我的事,不用你管。”
王昭言被打懵了,他活了大半辈子,从来没有人,从来没有一个人打过他……他从小没有挨过父亲的责骂,没有挨过师长的训斥,就连那九五之尊对他也是礼让有加,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座上宾,今日……今日竟被尚锦打了……
王昭言在屋子里站了好久,还没有回过神来。
尚锦要嫁给无涯,为什么呢?她那么照顾他,难道还不够吗?还要嫁给他?!置他王昭言于何地?也许,他在尚锦哪里根本就是无立身之地的。可是……柔儿啊,她也不顾及了吗?怎么办?怎么办?他该怎么阻止她?不能让她这么做!绝对不能!太荒唐了!
尚锦吩咐把居西苑装扮一下,弄得喜庆一点。
众人不明所以,但是主子说话了,也不得不做。
花椒问,弄得跟喜堂似地,莫不是要办喜事?尚锦不答言,花椒旁敲侧击问了好多,均没有应答,她也就缄了口。
“那天,吴家来人说是遇到了麻烦,当时您和姑爷……还没有起身,奴婢没有请示就跟着下山了……处理完了吴家的事情,回来的路上碰到了孙大夫,才知道……”花椒诉说着事情的原委。尚锦静静地听,没有应答。
直到要办喜事的那天,王宁柔才知道她娘忙活了这好几天,竟是要做新嫁娘了,而且还是要嫁给无涯?!要嫁给无涯那个将死之人?!还是守着她父亲?!这种情况,她父亲难道就说点什么?做点什么吗?!
“母亲,万万不可呀!”王宁柔跪在地上乞求道。
尚锦今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完全看不出是一个有王宁柔这么大的孩子的女人,她冷着脸,不回应王宁柔的请求。
王宁柔挡着尚锦跟前,抱住她的腿,不让她去拜堂:“母亲,这万万使不得呀,不行……”
“他快死了……”尚锦哑着嗓子道。
王宁柔道:“母亲已经照顾了他许多,够了,母亲这般照顾,再多的情义也该还清了,这……这嫁娶……是万万使不得的呀!”
尚锦掉下泪来:“当年若不是出了意外,我本该就是嫁给他的……”
王宁柔说:“母亲,当年是当年,错过就是错过了……可是……您已经嫁给了父亲……如何……能……如何能……父亲健在,母亲怎能再嫁呀……”说着她也哭了。
“柔儿……”尚锦抬手擦掉脸上的泪水,以免它花了妆,清了清嗓子,别显出太多的哽咽,“当初你从太子府里跑出来要去见庄瑾的时候,我说过什么?为你做过什么?”
王宁柔怔住,咬着唇不再言语,但是还是死死抱住尚锦的腿,不让她前行半步。
尚锦也不和她辩驳,因为多说无益。她拔出发间的簪子,簪杆的顶端尖利异常,她把簪子顶在自己的颈间,冷冷道:“让开。”
王宁柔不敢再说话,怔怔地看着尚锦白皙的颈部和簪子的接触的地方,那里已经有红色的液体慢慢地渗出,她感觉自己的呼吸就要停止了,手上的力道早就不自觉地松了。
尚锦就这么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