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楚雨笑轻轻一笑,“蕊儿,你想要的,我可以给你,但是,那也要看你说的值与不值。”
蕊儿脸色有些尴尬,本来看着楚雨笑的视线也微微移开了,声音犹若蚊蝇,“郡主请原谅,奴婢如此,也是万不得已,奴婢死不足惜,可是家里还有一个年迈的老娘无人照料,故而才想寻得郡主的庇护。”
以前,她对定北王府常笑郡主的认知,也只停留在她的嚣张和不学无术上面,但见近来的表现,尤其是刚刚这番话,让她不得不承认,常笑郡主之心思灵慧绝不差任何人!
而她蕊儿,不过是一名卑微的婢女,此时此刻,当着满朝文武,当着数万百姓,更是当着九五之尊的皇上面前,耍了这样的小心思,那么,眼前这位是会伸出援手,还是,会盛怒处罚她?
楚雨笑微微一笑,眸光甚为沉静,“那么,就说些有用的东西听听吧。”
闻听楚雨笑这句话,蕊儿面色面色一喜,之后又再仔细的观看了楚雨笑的面色,见其面色含笑,眸色平稳,的确不像是生怒的迹象,一颗心方才彻底放下。
稍稍斟酌,蕊儿才回忆着道:“奴婢能够得以在李琳身边呆下六年之久,不是因为奴婢心思,不是因为奴婢够衷心,或者是够聪明,而是因为,奴婢懂得藏起所有心思,尤其是害怕和惊慌,奴婢虽然极其厌恶那李琳,可是,奴婢为了生存下去,却不得不逼着自己留在竹云轩,因为奴婢清楚,奴婢知道的太多了,但凡流露出一丝离开的迹象,那么,定然必死无疑。”
说到这里,蕊儿眼中流露出一抹哀伤,“可惜啊,纵然奴婢千般小心,万般翼翼,终究还是逃脱宿命。”
“今日里,李琳突然派奴婢来午门前探听讯息,尤其是探听一下皇上是否下了要斩杀郡主你的旨意,奴婢来的稍微早一些,当时的确有很多百姓跪在这里求皇上斩杀你,但是,直到文武百官们都被拦在这里不得进宫时,皇上都未有下任何斩杀的旨意或者口训,而奴婢又担心回去晚了会遭受惩罚,于是左右权衡了一下,先行回了相府,然后,这一次总也没想到,当真受了那李琳的惩罚,而且,是要把奴婢交给冷光那个禽兽的这种对女人来说最残忍的惩罚。”
蕊儿的情绪很悲愤,双目隐隐泛起猩红之色,浑身剧烈的颤抖。
楚雨笑见此,也没有催她,只让她自己慢慢平复。
好一会之后,蕊儿眼眸中的猩红才缓缓消褪,但是脸色却仍旧苍白的厉害,不过好在,她能够得以继续述话。
看着楚雨笑,她眼神急闪几下,声音微哑,“常笑郡主,你可知,奴婢被如此残忍的惩罚,不是因为奴婢回去晚了,也不是因为没有带回去皇上下旨斩杀你这个李琳想要听到的消息,而是,而是因为奴婢无意间听到了她自言自语的话,就是因为这句话,让她对奴婢生了杀心,而同样,也正是因为这句话,奴婢才断定了午门前这些百姓所为,是因为幕后有李琳的推动。”
楚雨笑面色一动,声音清冽,“什么话?”
“看来做的还不够啊,居然还不能逼得那位动手。”
楚雨笑眸光骤然一缩,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而重重的握成拳。
李琳,好一个李琳,果然是她!
“不,不可能!”一直在旁边听着的李相,猛然插话,指着蕊儿又怒又恨,“琳儿一个乖乖巧巧的闺阁女子,如何能够有那么大的能力,可以煽动数万百姓来逼迫皇上?”
琳儿是他的女儿,从小到大,在他这个父亲面前,一直乖巧柔顺,甚至连声音都是小小柔柔的,从未大声说过一句话!
如此,要他如何相信他一直乖乖巧巧的女儿会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想到这里,李相心中越发肯定他自己的女儿是无辜的,一双本有些涣散失神的眼睛,也变得清明雪亮,看着蕊儿的目光,痛恨中带着隐隐杀意。
纵然这个贱婢说的再有鼻子有眼,也定然是混乱造谣污蔑的,身为一个奴婢,竟然用如此卑劣恶毒的手段迫害自己的主子,当真是万死也难解其恨!
李相毕竟是一国权相,身居高位多年,本身亦是颇负武艺,一身气势,自是不用说,故而,仅是这一眼,便足以蕊儿几乎无法承受的瑟瑟发抖。
楚雨笑见次冷然一笑,黑脸的乌眸直直看向李相,声音冷锐逼人,“丞相大人,本郡主也希望令千金是被冤枉的,但是,若然这蕊儿所言皆是事实,那么,本郡主即使豁出去这条命,也定要那凶手伏法!”说到这里,楚雨笑乌眸越发黝黑,纤纤细指,直指上空,声音极沉,“否则,这苍天还何谈清明?”
李琳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可恨了,她所做的这一桩桩,一件件,简直是骇人听闻,即使用“泯灭人性”这四个字,都无法形容她的残忍恶毒。
如此,岂能不杀之?
李相面色惊怒至极,指着楚雨笑怒色不掩半点的道:“常笑郡主此言何意,莫不是连本相的话都信不过,却偏偏听信那背主忘义的贱婢?”
相比较李相的怒发冲冠,楚雨笑却显得沉静许多,只见她极淡的瞥了李相一眼,便把视线转移到正在怒斥冷光的皇帝身上。
“丞相大人莫不是忘了,律法讲究的,从来都是证据,而非是身份与地位。”
李相猛地一怔,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任何反驳楚雨笑的话,不是不想,而是因为,她所言无错。
半晌,李相陡然一笑,眼神阴测测的看向面色苍白的蕊儿,“哈,既然常笑郡主都如此说了,那么,本相现在就要问问你这个贱婢,你说本相的女儿用这般那般的手段残害竹云轩的丫鬟,那么,你便来告诉本相,你可有证据?”
说完,李相眯了眯眼,又满目嘲讽的补充了一句,“若是还如方才那般,什么只是凭空猜测,才推断出本相女儿是凶手的话,那么,就别怪本相无情,治你一个污蔑欺主的罪名!”
李相最后一句话落,蕊儿瞬间瘫倒在地,双目惊恐,脸色惨白,毫无人色。
李相见此,眼角闪过一丝微不可见的得意,贱婢终究是贱婢,即便是在有心人的鼓动下壮着胆子闹到皇上跟前,还不是照样撑不住场子,露出了卑微的馅?
他两年前的雷霆手段,对于这些下人来说,绝对不仅仅只是震慑二字,而是,从骨子里生出畏惧。
李相眼中那抹得意,楚雨笑可没有错过,面色倏然变冷,嘲讽道:“丞相大人好大的威风,瞧瞧,相爷的气势稍微露那么一点,就把这都敢闹到皇帝舅舅跟前告御状的丫头给吓成这样,果然是令人想不佩服都难!”
李相闻言,脸色骤然一变,得意的眼神也不禁变得惶恐,急急道:“常笑郡主这话可不能乱说,本相何时吓唬这丫头了?”说完,微喘了一口气之后,又道:“再说,这都敢闹到皇上跟前的丫头,谁还能吓住她?”
这样说的时候,李相一双眼却是阴沉沉的盯着楚雨笑,好阴险的丫头,不是话里话外认定他的琳儿是凶手,就是开口给他挖坑。
眯了眯眼,李相眼中闪过一丝冰冷,难怪之前那木世子和刘世子都不愿意要她,现在,也被人当成替罪羊。
本还替她觉得惋惜,此刻,他却觉得可惜,可惜没有及时的斩杀了她。
因为,这丫头实在是让人讨厌!
楚雨笑不以为然的淡淡一笑,“哦,是吗?”
她知道之前的话一出,李相必会厌恨上她,不过无所谓,她是注定要与那李琳为敌的,自然与她的父亲不会是一派。
她说那番话,不过是为了让李相收敛点罢了,因为很显然,这蕊儿是惧怕李相的,仅是气势一出,她就整个的退缩住了,哪里还有拼死闯到皇帝舅舅跟前告御状的勇气?
这样的结果,可不是她想要的,所以,才会出声,才会故意给他挖坑。
没有人敢逾越了皇上去,尤其是在这数万百姓之前,文武百官之面,李相,自然也不会例外。
所以,他立刻收敛了逼得人几乎无法正常呼吸的气势,无论他愿不愿意!
见他识趣,楚雨笑便也不再为难,转而看向蕊儿,见她正大口喘息着,脸色虽然好看了些许,但是那双眼睛却还是惊恐不见半点。
楚雨笑微微皱了皱眉,走至她面前,蹲下身子道:“如果你再这样下去,那么,也不用求我了,因为,你自己已经给你自己选择好了一条路,而那条路,是生还是死,其实谁都知道,包括你自己!”
蕊儿身子猛地一僵,双目缓缓移向楚雨笑,可是,眸中的恐惧之色,却仍然不减,张了张发白的嘴唇,“奴婢……奴婢……奴婢好没用……呜呜……”
说到后面,重要的话没说出一句,反而自我厌弃的哭了起来。
蕊儿此时很痛苦,来的时候,她就知道,这可能是一条死路,可是,她还是决定来了。
因为心中的那股对李琳的恨意,也因为,她不忍在她时候,她年迈的娘亲独自孤零零无依又无靠的活在这个世上。
在长青大哥的鼓励下,她勇敢的踏出了第一步,甚至在皇上的跟前告发了她一直深恨入骨的李琳。
可是现在,老爷的一句“污蔑欺主”,却成功的打垮了她,没有人知道,她到底有多害怕。
两年前,相府里少爷的墨园里有个丫鬟偷偷恋慕上了少爷,有意无意的勾引却被少爷不假辞色的骂了之后,竟然不知天高地厚的给少爷下药,差点得逞时,幸亏被管家杜伯无意间撞见,才阻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