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蓝色的海面泛起碎碎的细浪,苍茫地延伸到远方。阳光从四面八方照射开来,刺目的炫耀着,叫人不能直视。
温和的海风透过稀疏的椰树林细细地吹着,椰树林尽头隐约可以看到一个村落,三两处炊烟在风中被阳光染成金色。偶尔有巨大的白色海鸟飞过,洁白的羽翼划破苍蓝的天空,旌旗般猎猎作响,仿若昭示命运的流星疾逝向天边,湮没在地平线上。
村头是一个小型的港口,此时,港口四周围满了人。港口里仅有一只挂满红绫,船身上绘着狰狞的无名巨兽,妆扮极得为怪异的木船。一个十四五岁的瘦弱少年被反绑在高耸的桅杆下,身上贴满了红红绿绿的符纸。额前披散的头发遮住了稚嫩的面庞,若不是一双眼睛还隐约闪露着光芒,乍一看还真让人以为是什么骇人的鬼怪。少年面前站着一个身着黑色衣袍,脸色阴厉的中年人。他名叫离休,是这个村子里的巫师,此时,他正在用他那嘶哑如同金属相互摩擦的嗓音干笑着。“小娃娃,你就要去见你爹娘了,应该高兴点才是。”
少年突然猛得抬起头来,一口唾沫啐在离休的脸上:“呸!离休你这个小人,你是不会有好下场的,我王逡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离休伸出他那枯黄粗糙的右手,抹了抹自己沾满唾液的脸颊,猛地抽打王逡稚嫩的面孔,一边阴恻恻地笑着:“小杂种等会就要见阎王了还敢跟我嚣张,你刚才如果跪下来哀求我,我可会饶你一条狗命。现在吗?嘿嘿…”不一会,王逡的嘴角就沾满了血沫,却没有吭出一声,但离休依旧狠狠的打着,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
眼看王逡要被离休打晕了,这时,一个跟王逡差不多年纪,肌肤黝黑的少年突然从岸上攒动的人群中冒出来,猴子般灵巧地蹿到船上,一把报住离休的左腿。“大坏蛋,不许你打王逡!”少年一边竭尽全力把离休向后拉,一边用胀红的脖子大声叫喊着。
少年名叫大牛,是王逡最好的玩伴,他们在镇上私塾里读书时一直是同桌。那件事发生后,所有的人都渐渐疏远了王逡,甚至大多数人都用厌恶的眼神看着他,仿佛他是人人痛恨的瘟神。只有大牛还与他来往,尽管大牛的母亲因为此事已经打了大牛好几次。
离休皱了皱眉头,厌烦地把紧叮在腿上的大牛甩向一旁,大牛摔在地上滚了几滚,旋即爬了起来。不过离休并没有把目光放在大牛的身上,他又狠狠地抽了王逡两巴掌才停下手来。“小杂种,我是舍不得让你现在死的,你放心,海里的鲨鱼应该没有我这样的好心肠的。哈哈…这就是跟我作对的下场!”离休用他粗糙的手摩挲着王逡的下巴,撂下一句狠话,转身去了岸上。
“王逡你没事吧?”大牛见离休走了,立马跑向前方抱住了王逡。
“对不起,大牛哥。以后我不能再陪你一起去私塾了,记着替我和先生说声再见!”王逡看着眼前自己的唯一个朋友,眼角噙满了泪水。
“胡说!到了海上自己要小心,离休那个大坏蛋是不会真的放心认为你一定会死的。”大牛小声地说,“兄弟我只能做这么多了,我娘在岸上,她要是找不着我就糟了。我走了,一个人保重。!说完后大牛三步一回头地跑回了岸上,隐没在纷乱的人群中。王逡紧握住手中尚存有大牛体温的刀片,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喃喃的说:“大牛哥,放心,我会回来看你的。”
海风泛起微微的凉意,愈发猛烈的吹着,王逡沾有血丝的乌发零散地飞舞向天空,阳光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岸上的人越聚越多,邻村的人也纷纷赶来凑热闹。“当…当…”刺耳的锣鼓声在人群中蓦然响起,喧闹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紧接着,一个嘹亮的嗓音高声喊道:“午时已到,祭祀开始…”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海边新搭起的祭台。
“乡亲们,妖人王逡的父母,去年出海打鱼时若怒了海神,打那以后,暴风雨下了接连下了一年。为了大家未来的生活,我不能容忍他再作怪,决定把他献给海神。今天,海神见我们要把妖人王逡献祭上,特地放晴了天,我们不能辜负海神对我们的期望。现在,开始祭海。”离休站在祭台上,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但若是有人留心他嘴角牵起的一丝冷笑,定会不寒而栗。“除掉妖人王逡!”“杀了他!”…村民们像是将要渴死的鲋鱼,大口大地吞吐着腥臭的唾液。却无人发觉一个阴暗的人影偷偷翻上船,躲进了船板下,仿佛隐藏在黑暗中的毒蛇,随时准备择人而噬。
五名大汉应声把祭祀海神的五谷牲畜抬上,升起船帆,摆弄好一切,回到了岸上。
冰冷的海风吹斥天地,祭船徐徐驶向大海深处,太阳不易查觉的坠向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