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外的雨声渐渐哗然,大雨一线一线的从天空泼下。白雾似的大雨中突然跑出一个人,那人越来越近,伞在风中剧烈摇摆,最后狼狈地钻进了餐厅。服务员说了声,“欢迎。”她抬起眼往餐厅里一扫,双眼定在我面上时,微微的诧异。
四目相对。
我平静的心再次起了波澜。
她将伞交给服务员收起,走到我面前,说了声,“真巧。”我微微一笑,回答她一声,“是啊,真巧。”
她说,“上次跟你打招呼,你说不认识我。现在算不算,一回生两回熟了?”
这次的薛宣没带墨镜,一双杏眼勾魂。
的确是个美貌少妇,难怪高米为了她什么都不顾了。
我笑容可掬,问,“要不要坐下来一起?”
她温柔道,“当然可以。”她坐在我对面,脸上扑了淡淡的妆容,不像小蕊,浓装艳抹,虽然好看,可是洗去了妆容,我真怀疑她会不会丢到人群里再也寻不着。她问我,“娜娜,你来这里做什么?”
真爱装。
我也装二楞子,“呵呵,听说这里的东西好吃,特意跑过来。”我眨着无辜的大眼,反问,“你呢,你怎么来这里?”她说,“我是逛街……随便逛逛,凑巧到了这里。”
把我当傻子吧。大雨天的,随便逛街?还这么巧逛来了小蕊小区?
鬼才信她。
她对手中的黄色文件袋拍了又拍,愁惨道,“湿了,不知道里面的资料湿了没有。”她打开袋子倒出里面的资料,有一堆资料及几张照片,照片上是高米跟小蕊在逛街,两人耳鬓斯磨就像一对夫妻。而那些白纸黑字的资料,我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小蕊跟高米的报告,以及小蕊的一切调查,可能祖宗八代也给查了出来。
我呷了口奶茶,醇香沁人,味道十分好。
她松了口气,“没淋坏。”然后迅速抬眼看了我一眼,又慌慌张张地把资料照片堆进黄色文件袋。其实不用装得那么慌张,她不过是故意给我看。我继续呷着奶茶,她小心翼翼地问我,“你刚看到了什么?”
我镇定地道,“没有啊,什么也没有看到。”
她不相信,“真的还是假的?”
我笑,“对不起,我爸妈从小教我,就算人家掉了一堆钞票在地上,也不能多看一眼。就算人家把钞票递到你面前,也不能伸手去拿。同样的道理,就算是别人的男朋友,看都不能多看一眼,别人的私密更是不能八卦。”小时候由于太过调皮,父母一心认定我始终会走上歪路,所以天天在我耳边念叨,不胜其烦。
她说,“这样啊!”眼底却是失望,她不放弃地又问:“高米发了段录音给我,有没有发到你什么亲人手机上?”
我笑着摇头。
她说:“你不好奇是什么录音?”
我还是摇头。
外面的雨渐渐小了,她起身,那黄色文件袋却搁在桌面上。她说,“既然这样,我还有事,我先走了,下次再见。”
我看着文件袋,没有叫住她。
她想尽千方百计只想把资料给我看,所以现在叫住她,她肯定郁闷个半死。做为一个善良的人我决定明天让高米还给她。然后让她挣扎在我究竟看没看的烦恼中。当一个人想另一个人知道某些事,而另一个人始终不动声色的时候,那么,那个人肯定会被好奇压死。
我结了帐,拿起那黄色文件袋,撑伞步出茶餐厅。雨点打在伞上轻微作响。风吹在脸上沁凉沁凉,旁边的停车位众多车辆繁乱入眼,有个身影突地一闪,躲到了车后。她这样的倾情演出,我也得做出点成绩。我朝茫茫雨中叫了声,“薛宣。”我将手中的文件袋举起,扬了一扬,“文件袋……薛宣小姐……”我故意环顾四周,最后悻悻而走。
回家的时候,裤角都被雨水溅湿了。杂乱的客厅里竟然难得的在非休息时间看到高米。他们一家三口聊的欢乐融融,而我像极一个误闯入和平国度的暴力份子。我换了拖鞋走到高米身边,亲热地叫了声,“老公。”
高米问:“去哪里了?”
我将手上攥的那个黄色文件袋递给他,“那天在门口不是碰着了一个叫薛宣的,今天竟然又碰见她。这是她忘记拿走的,里面好像是什么要紧的资料。也不知道是什么,明天你帮我还给她。”高米挑了挑眉,“资料?”他接过袋,当着我的面抽出资料相片,霍地变了脸色。
“我先去洗澡啦。”我瞥了他一眼,有些得意地到浴室洗澡。浴室里热气氤氲,温热的水注喷在身上,舒适的让人忘记一切疲劳。其实在回来的计程车上,我已经打开了文件袋,袋子里是小蕊的一切资料,包括她在哪里做的孕检,老家在哪里,家里有几个人都调查的清清楚楚。还有那些暧昧的照片,够高米头疼几天了。
洗完澡刚走到客厅,就看到公公婆婆已经收拾好了皮箱,大概是要回老家。
很突然。
高米说,“村里出了点事,老爸得回去解决。”
公公说,“娜娜啊,村里因为征地出了点事,我得回去处理处理。”我点头,公公顿了顿,又道,“高米这小子,有时候是会犯糊涂,分不清好歹。我刚已经给他做了思想工作。本村的老婆知根知底的,有啥不好?还要跑外面去找女人?”他朝高米使了个眼色,高米立刻贴上来,将我往怀里一箍,说的亲热,“娜娜,我知道错了。”高米鼻端喷出的热气拂在我脸上,火似的灼人。我脸上浮起了笑容,“爸妈放心好了,我跟高米,什么事也没有。”
公公点了点头,“我一直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所以高米结婚的时候,我是举双手赞同。”我再次掀起了唇,当时的一切太过美好,高米追我,而我心底亦是对他欢喜。他说:娜娜,只要你做了我女朋友,我保证做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好男友,将来更会是好老公,好爸爸。那样的花前月下,透过蒙蒙亮的天光,我看到他眼底炽热的光芒,看到了他说我爱你时候的万般柔情。
他的一字一句都深深烙进了脑海,钻进了心脏。
最后,我义无返顾的嫁给他,一头栽进爱情的坟墓。
的确,他现在是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老公。
他可以利用我做踏板,还在结婚一个月后火速地再搭上一个。这样的深谋远虑,这样的花心,任谁也比不上。
心脏仿佛被狠狠一刺,我回过神看着眼前的公公,扬起更热烈的笑容,“我知道的,知道你们一家都对我好。所以以前事我都不会去计较。”我瞥了眼高米,说的动情,“只要他以后好好待我跟孩子,不要再出轨就行了。”
高米夸张地叫了声,“哪敢哟。”他说,“老婆,我今后要再出轨,你就拿把刀将我给割了。”
变成太监?
我眉头微皱,鄙夷地盯着高米,这种烂主意,只有他想得出来。我割了他,我有什么好处?坐牢?坐无数年牢房,在那冰冷的牢里度过生命中最灿烂的时光。出来后成为一个中年妇女,再悲悲凄凄度过余生?
这种蠢事,我才不会做。
公婆心满意足万般放心地走了。空荡荡的房子只剩我跟高米。他松了口气,说,“娜娜,我们出去吃饭。”
那天在湘菜馆,头顶上的灯剧烈迸出灼灼光芒,深红的帷幔刺的眼睛发疼,我那样无助地想要留下他,而他叫我别闹了……从那天开始我就下定决心,不会再跟他出街。
高米再次叫了声,“娜娜。”试探问我,“出去吃饭?”他的声音响在冷冷的房子里,只觉刺耳。我微微一笑,“不行,我们还得找房子搬家,贷款下来,我们得马上交房给人家的。”我转身,就想朝房间走,而他不知几时已经跑了过来,双手死劲地从身后箍住我。我的背抵在他胸膛上,而他的唇慢慢在我耳垂移动,呼吸急促,“娜娜……”我掰着他的手,铆足了劲,而他的手似铁一样,搂的死紧,任凭我使了多大力气也丝毫掰不动。我彻底放弃,无力问,“你想干嘛?”
话音刚落,他猛地将我扮了过去,四目相对,他眼里火似的燃烧。他说,“我们是夫妻,你说我想干什么?”他的唇朝我脸上印了过来,手臂死力地将我箍到了怀里。我徒然一抖,如临大敌,叫了声,“高米。”推推搡搡间齐齐跌在沙发上。他压在我身上,那滚烫的唇直朝我脸上脖子落下。
突然就想到了新婚那夜,他兴高采烈看着我,那眼里的亮度是满天繁星密布。他一边吻我,一边在说:娜娜,这一辈子真开心娶到了你。
外面依稀还有礼炮声,床上铺的红色床单上印了大朵大朵灿烂盛开的鲜花。我躺在床上,而他压在我身上,四周仿佛是漫无边迹的烂漫的鲜花。而他的脸明媚在众花里,一字一句都轰烈如同外头的礼炮齐鸣。
“娜娜,这辈子,我只要你。”
当时的一切都是那样美好。可惜到如今,那只是可望而不可即的过往,再也寻不回的回忆。
我双手死力地抵在他胸口,而他只是一味的想要得到。正在尴尬之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来电的歌声一直在重复地唱个不停。他眉头一皱,掏出手机,看了眼号码,将手机递给我。
是老弟。
刚接听,就听到老弟的叫声,“老姐,钱到了你户头。”
因为我的手机坏了,所以把手机卡给了他,让他放在自己手机上。并且嘱咐他,如果尾款到了,会有信息来,到时通知我。
锁骨上传来滚烫的柔软,我兴奋叫了声,“高米。”说,“钱到了。”他停下了亲吻,抬起头,眼里遽然发光,“尾款到了?”
“嗯。”我挣扎着要坐起,谁知道他的唇更加狂烈地朝我唇上袭了过来。我被他吻的几乎喘不过气,愣了半晌,才听到他温柔的声音慢慢传来。
“娜娜,不如给我买个车。”
“我们还要买房子的。”我用这个烂借口拒绝了他,他的声音温柔的更是沁出水,“老婆,我想要车。”那样的声音仿佛是小孩在撒娇。我挫败地闭上眼,他说,“反正都赚了钱,用赚的钱给我买?”
是的买个车,然后他可以载着他的小三小四甚至以后的小五,一起风流。我只好先安抚他,“好,那你先看看车。”他从我身上一弹而起,速度极快地整理了下衣衫,“那我先去看车,看好了叫你过去结帐。”
这么快?
他开门时,还热情地给了我一个飞吻。
屋里再次静了下来。
静的有些出奇。
我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狂乱的心跳,“怦、怦”一下一下,震耳欲聋。我跑到电话机旁边,打通了老弟的手机。
他说,“老姐,现在怎么办?”
我想了想,有点担忧,“你姐夫说要买车,跑去看车了。”
“那咋办?”
“这个……”我脑筋急转,突然眼前一亮,想到了老爸。我挂了弟弟的电话,直接打给了老爸。
“喂。”老爸声音有些沧桑。我叫了声,“爸。”眼眶突地一热。上次回家,父亲的白发似乎又多了许多。他总是在问高米对我好不好,钱够不够用。他那样语重心长地嘱咐我,脾气一定要好些,不能太任性,最后他布满茧的手掌用力地握住我手,依依不舍地说:娜娜,有空多回家。
生满茧的粗糙手掌硌的我满腔眼泪快要沁出。
我笑着点头,坐到车上跟他挥手半天,直到手臂僵硬了,直到租的小车绕过长长的山脉,直到再也看不见他,那眼泪才哗啦啦倾泻而下。
他在电话那头笑了笑,“娜娜啊,乖女儿,最近过得好不好?”
心口一紧,眼泪滚烫,几乎快要涌出。
“怎么不说话呀?娜娜?”
我咬住唇,心口一抽一抽的发着疼,那疼痛好比万箭穿心,委屈的只想流泪,只想大哭。老爸见我不应,语气急促,“娜娜,你有在听吗?”
我死紧地捂住嘴,捂的自己几乎窒息,只是不敢哭出声。
“你在哭?”老爸心急如焚,不知所措的在电话那头叫了起来,“娜娜,有什么事跟爸爸说,爸爸为你做主。”
“爸——”我松开手,嘤嘤声哭了出来。我难过地说,“高米出轨了,高米有了别的女人。”我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把这些字拼完整。我几乎很难克制自己不哭出声来。“怦”的一声,电话那边传来尖锐的巨响,我知道那是电话掷在地上的声音,我知道他一定比我还难过,我知道他眼里一定也有泪花。
“娜娜。”
他捡回电话,粗喘的气息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心脏再次狠狠一抽,我抹了抹脸上的泪,“爸,咱不难过。我这次求你,是有事。您要是难过,我就不跟您说了。”
事实已经这样,不能让家人跟着我悲伤流泪。
即使再痛,再难受,也不能。
“千事万事我都应你,你直接说就行了。”
“第一,对别人守口如瓶,第二,我听公公说,村里征收土地?”
“不是征收土地,是搞开发,重修公路。”
“爸。”我哽咽叫了他一声,“这里的房子我已经卖了,八十万。这钱等我交完房子,再去银行打到你户头上,你把咱家的不值钱的地卖给我,田也成。”
“娜娜。”老爸叹了口气,“你怎么能做这种事,他出轨了,如果你实在过不下去就离婚,知道吗?况且那房子我们家也没出一毛钱。”
“我不仅要离婚,还要告他重婚。你说房子我没出钱,可我付出的比钱还要惨烈,我付出了青春,付出了时间,付出了婚姻。”
“娜娜,离婚回家,他不行,我们再找。”
我“啪”的一声,直接挂了电话,干涸的眼里几乎涌上了泪。都到这种地步他们也不能帮我一次。过不了几秒电话响了。老爸在那头叹了口气,直批评我,“你这丫头,脾气真大,说你两句就挂电话。”他说,“那你把钱打过来,可是也别打那么多,你好歹给高米留一点。”
我这才开了笑颜,“那我们签个合同,你写明哪些土地卖给我。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