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不好了,银号出现挤兑了。”我抱着小慕正在花园散步,就听见何伯在走廊赶上在他前面的史洵,报告道。
史洵不做声地朝花园这边走过来。何伯继续说:“从今天早上,到现在,银号钱庄已经流出了十万两银子了。少主……”
史洵接过我怀里的小慕,转身对何伯说:“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有什么事,不必再来问我。”
“少主……”何伯还要说什么被史洵打断。
“下去吧。”
何伯面色忧虑地走了。
史洵抱着小慕,逗他。
“你任由他毁了史家吗?”我问。
“他毁的不是史家,是他自己。”他看着小慕回答我。
小慕已经六个月大了,白白胖胖的,眉眼像极了朱瞻基。
“你是故意的吧,给他取小慕的名字?他给自己取字的时候取的是天顺人睦的意思。”史洵说。
“我是随便取的跟他的字不沾边,是他自己自作多情。”我回道。
我又看到他苦茶似的脸。
我的愧疚之情油然。
“要不我也替你生个孩子吧,叫什么呢,史小鬼好不好?”我嬉笑。
“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好不好?”他的眼神像是狡猾的狐狸逮到猎物般得意。
“开始什么?”
“你不是说要替我生小孩吗?”
我瞬间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脸腾地红了。
“我又没说是现在。”
“那就今天晚上吧。”他犹自决定,不再理我又去逗弄小慕。
“小慕就要有个弟弟了,知道吗,慕慕?”
史洵真是个无赖!
史家的钱像是沙漏里的沙子不断的流出,何伯将各地生意的活钱都调过来支付钱庄银号的挤兑,脸色一天比一天着急,倘若消息传出京城,史家在各地的银号可怎么办?史家二少却每天悠悠闲闲喝茶,逗孩子。现在小康和小敏都不怎么怕他了,叔叔叔叔地叫得可亲热了。他带着他们和我去放风筝,游城隍庙,去酒楼吃美味的点心,好像根本没有把那已经岌岌可危的史家家业放在眼里。倒是史季和史湛担忧得整天唉声叹气,满面愁容。
史家大夫人终于看不过去了,来找我。
和英进房来对我说,大夫人要见我,叫我过去一趟。
“和英,你就说我身体不太舒服,改天再去给大夫人请安。”我交代和英。
“小姐……”和英为难地看着我。她毕竟是史家的人,大夫人她可不敢也不必得罪。
“好了,我这就过去。”我叹了口气说道。
与上次不一样,这次她在她房里见我。我从来没来过这房里。雕着鸳鸯的一套红漆木柜,应该是百年老樟树做成的,看样子是带过来的嫁妆,合着一套的木床,米色的窗幔,上等的丝缎的亮泽透出无上的华贵感。房间的另一边有一方软榻,虎皮做的垫,我进来的时候史家大夫人就躺在这方软榻上闭目养神。
“你来了?”听到丫鬟带我进来的声响,睁开眼,说道。
“夫人找我有事?”我开门见山地问。
“你坐着吧。”她略略做起了身,说道。
我坐在软榻前的椅子上。
“你知道史家现在的情况吧?挤兑的人越来越多,就算有再多的银子也经不起这样往外流。这样下去史家很快就会倒了。”她说。说话的口气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所以呢,大夫人希望我怎么做?”我问。
“不管行涧怎么说,爹和娘是不是相信,我从来都不认为小慕是史家的骨肉,你既然有了皇室的血脉,皇上又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不跟皇上回皇宫,硬要留在史家连累史家?难道你真认为史家能斗得过皇上?你会害死行涧的!”她的语气越来越气愤,像是拿我当不共戴天的仇人。
我站起身:“你一副我抢了你男人的语气跟我说话,你是他的嫂嫂不是他的女人,你凭什么一副你为他好,我就会害死他的态度。你要不是小康小敏的娘亲我今天不会过来见你,至于我怎么做不关你的事。”
“你说不关我的事?你害的不只是行涧,你会害得整个史家,我的丈夫,我的小康小敏,爹娘,家破人亡。还有,史家要是倒了,这个国家就倒下了一半,你真想当一个祸国殃民的的女人吗?”她换了口吻跟我说话,变成了苦口婆心的样子。
“我……”我不知还能说什么为自己辩解。
“不要再留在史家,就算我求求你。”她语带哀求地说。
我回房后脑子里还是想着刚才史家少夫人的话。
“你会害得整个史家,我的丈夫,我的小康小敏,爹娘,家破人亡……”
我抱着小慕,我看着他,他看着我。
“小慕呀,娘亲又要带你走了。娘亲这次带你去哪儿呢?”
“木木,木木……”小慕嘴里发出模糊的音。
“啊,小慕是叫妈妈吗?来,叫妈妈呀。”我惊喜地哄着他。
“木木,木木……”还是模糊的发声。
“小慕,娘亲真不知带你去哪儿呀。而且是就算离开了也会被找到,他们一个是神一个是皇上,就知道欺负你娘,何时才能让我们安安心心过日子呢?”
我又一次离开了史家。史洵不在家,史湛去上朝了,小康上了私塾,史家的人竟然把抱着孩子拿着包袱的我看成是透明的,任我走出了史家大宅。看来想我离开的人不止史家大夫人而已。
我租了一辆马车,出了京城。
我在马车里朝后看,巍巍的城墙,奔流的护城河,昏暗的天色,我的脸,泫然欲泣。
我来到了和州,回黎青的老家。
黎家破败的木屋跟我离开时候差不多。我推门进去的时候在院子里听到我叔叔和婶婶在屋里吵架。
叔叔叫黎靖。其实黎家祖父那一辈是村里的富贵人家,到了父亲叔叔这一辈家道开始中落。叔叔和父亲都是被宠坏了的少爷并不脚踏实地地做事养家糊口,连累妻儿跟着受苦。我记得父亲因为身体虚弱倒在了地里,母亲跟着也病亡之后,我住在叔叔家就经常听到叔叔和婶婶吵架。然后有一天他们突然不吵了,意见超级合拍地将我骗卖到了百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