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听得宁远之继续说道:“当年伏羲造琴,然后泽盖民生。琴道广布,聊为民情。所谓琴之道,便是人之道,亦是民生之道,百态之道。”
兽道听了心中默念:民生,百态……
“所以前辈,晚辈今天就从一弦开始,为前辈逐一打开琴之道。”宁远之淡淡道。但是兽道却听出这其中的大义凛然,心中甚是动容。
“万事从一,故琴之人必求一弦之奥妙,然后言多寡,附风雅,动天下,晓人心。今天,咱们便从第一弦开始。”宁远之说着顺势握弦,盯一眼兽道。兽道一看忙不迭将爪子放到相同的弦上。等待宁远之下一步讲解。
宁远之手指一挑,但听得“嗡”声四起,蒙蒙远去。
兽道学着宁远之一爪挑去,“嗡”,也是一声,只是这嗡声却略显枯燥。
“前辈,你的指力控制很强了,只需要稍加揣摩,便能更进一步。加上你的精神力原本就强大无匹,如果你能幻化人形,一定能成为琴道高手。”宁远之说着又是一挑。
兽道想了想这两者之间的差距,于是尝试着又是一挑,这一次,却是比上一次好的多了。
但听宁远之说道:“白玉无瑕,虽少可宝;顽山满石,多亦无用。此乃前人良言。意思是任何事情都要从一开始,一不是少,不是薄,不是单一,一蕴含至理,包容雅俗,清浊,高下,浮沉,甚至于高矮肥瘦,宽窄狭长,无不形备。”说着手指又是一挑,却听得“呤……”的一声,琴音曼妙,宛若空谷回音。
兽道看了看宁远之的指法,当下学着一挑,琴音却仍是嗡地闷声,没有清脆彻骨的洞破。
“这样。”宁远之又是一挑。
兽道跟着一挑。如此反复多次,兽道终于明白此中道理。逐渐地也纯熟不少。
然后宁远之又是一阵拔剌,琴音急促,却是犹如水滴石穿,毎滴都滴在山石之上,溅起朵朵水花。
转而宁远之却是一阵慢揉,琴音呜咽,似是衷肠耿耿,倾诉不尽。
兽道看了一阵,转头看想宁远之,恍悟道:“琴之快慢尽随人心。心惟一,所以一切以心为主。心欲快则琴也快,心欲催则琴也催。”
宁远之笑着点点头:“所谓琴道,传承立于技艺,但是奥妙在于道理。前辈弄懂了这些,学琴必是事半功倍。”
兽道听闻心内喜悦,觉着宁远之于琴一道已是炉火纯青,更是敬仰不已。
当下用爪子继续扣琴而鸣,丝丝声响已是尽皆不同。宁远之听后心里也是一阵宽慰,想这兽道毕竟听得多了,即便当初粗浅接触,如今却能很快适应,算得上不错了。
又过了一会,但听得兽道手中也能快慢自如,挥洒进退。当下心里更是欣慰,随口道:“心欲静,则万物天籁;心欲动,则天马行空;心欲喜,则百鸟齐鸣;心欲狂,便使万人景仰。”
兽道一边练习,一边揣摩着宁远之话中的深意,慢慢手中劲力控制更进一步。
一月后宁远之见兽道已是基本掌握了一弦之法,于是决定传授一些简单的乐谱。
“前辈的一弦之法已经很有大师水准了。今日起我便传授前辈简单乐曲。”
“甚好。”兽道心喜。
“所谓琴道重韵,而韵有曲韵、音韵、器韵三分。人多重曲韵,悦音韵,而盼器韵。以前辈目前对于一弦琴的理解,我便传授琴音中较简单的单弦谱。希望前辈以此为鉴,通三韵,达平实无尚境界。”
说着宁远之双手著琴,一曲乐音便随手而起。兽道静静听去,虽说是单弦而谱,但是被宁远之一弹,却也是曲折跌宕,此起彼伏。
等宁远之一曲弹完,兽道问:“这是什么曲子,怎么听来如此,如此轻巧,却又好似有些,难为情。”
“呵呵,前辈不知,这曲谱乃是我家乡好友所创。灵感来自于一级琴考曲《凤求凰》,也是一首求偶曲。只是我那好友浸淫一弦琴久矣,所创曲目竟多是一弦之曲。而惟有这一曲《若男》,情节生动,令人浮想联翩。”宁远之说。
兽道一听心里大乐,竟鬼使神差地将这好友的帽子戴到了宁远之自己的头上,心里甚是得意。
宁远之看到兽道的表情,当下也是尴尬不已,脸色泛红。兽道一看更是坚定心中所想,张口道:“老弟莫要羞臊,哪个男儿不多情,谁家闺女不思春,便是我们兽道天生地养,也对于你们人间的三千红尘,无尽相思羡慕不已啊。”
宁远之当下脸色更是泛红:“前辈说笑了,这曲子乃是我幼时好友所作,前辈不可乱想。”
哪知兽道大爪一挥,全不顾宁远之此时羞愤,两只碧眼瞪一下宁远之道:“问世间情是何物,何必装傻充愣,到最后生死相许,任谁还心跳脸红?”
宁远之当下里一愣,心道:神兽,就是神兽!然后转身进入山洞。留得兽道一个站在石台前,摇头叹息:“年轻人,没想到这么高的琴艺,却是这么怂的胆量,年轻人呐!”说着自管自继续练习单弦琴,因为那曲《若男》他只是听了一遍,他还没有到宁远之那种一听即会的地步。
却说宁远之一个人躲在山洞里,心道这兽道前辈真能扯,什么跟什么都能扯,以前还真没看出来,这几日里练琴忘乎所以,看上去也是稳重厚直,没想到却是如此。
想了想觉得自己也是小题大做,但是每想到这首《若男》的创作,心里还是忍不住一阵悸动。原来当初这《若男》乃是一琴女所作。若男若男,便是像男人一样去追求自己的爱情。而这琴女追求的不是别人,正是宁远之自己。
越想便越是脸红,当年这琴女凭借《若男》引起宁远之的注意,等到后来,琴女倾情表白,宁远之才恍然大悟,虽说当时年纪尚小,但习武之人,太过早熟。从此见了此女便躲。正是因为此事,宁远之离家游历,才遇到了阮纯风。
“远之啊,兄弟,你别胡思乱想了。意淫伤身啊,出来吧。”外面传来兽道的声音。
“噗。”宁远之一听顿觉脖子被人卡住一样难受。伸手从怀里掏出《若男》的琴谱,快步走了出来。
“前辈口下留德,如此下去,晚辈也是伤不起啊。”
兽道接过琴谱,看也不看宁远之一眼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既然米成粥,何故乱弹琴?”
宁远之一听,脸一红,哧溜又钻回了山洞。
兽道一看,心下更是坚信不已:“年轻人呐,年轻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