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如狼嚎,新月如钩。
树上的叶是新叶、树下的坟是老坟,几只老鸦于夜色中哀鸣。
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背着一个差不多年纪的小女孩儿借着惨淡的星光行走于几座老坟之间,少年的眼神视乎有些不太好,脚下的步伐有些不稳,走的有些吃力。虽然想要极力掩饰但是却仍然没有瞒过背上聪慧的小女孩。
“眼睛疼吗?”小女孩儿有些心疼的问道。
“不碍事,只不过是汗水流进了眼里罢了。”少年故作镇定的答道。
小女孩闻言皱起的秀眉稍稍舒展了一些,伸出小手用衣袖仔细的替少年擦干额头上的汗水,因为在背后,所以并没有瞧见此时少年的瞳孔已经完全涣散,原本灰色的眼球因为瞳孔的涣散已经变成了深棕色,与眼白泾渭分明。
山间有雾,飘散于野坟之间更像是那些鬼怪杂记中所写的森严鬼气让人毛骨悚然,小女孩不禁想起那些故事中惨死的人化做冤魂孤独的飘荡在坟前孤独的哭泣心中情绪愈发低落,幽幽的问道:“我们会死吗?”
“怕吗?”少年闻言一愣,没有回答小女孩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有些不甘。”小女孩想了想答道。
听到小女孩的回答,少年没有接话,脚下步伐却是加快了几分。
雾气渐散,星星隐于夜色之中,第一抹阳光还未露出,正是黎明前最黑最暗的时候,少年终于背着小女孩走出了荒山。
“一直向东走。”少年放下小女孩说道。
“恩。”小女孩望了望少年指的方向点头应道。
“一定要活着。”少年轻柔的摸了摸女孩儿的脸而后毅然转身离去,背景显得孤寂又渺小,渐渐隐于黑暗。
第一缕阳光终出现,路边的野花迎着这缕阳光怒放,少年伸手接住一瓣不堪露水重负而落的小小花瓣慢慢闭上眼睛,天黑了。。
。。
这是一片神奇且充满奇迹的大陆,大陆外围被高耸入云的绵绵山峰所包围,其上寸草不生,故称“铁山”,铁山外是连风儿也无法渡到尽头的三重海,不知是哪位圣人最先懂得了感悟存于天地间的法则来强大自身,并将自己强大之后的程度取名“虚生”,意为虚无中生出的希望。经过无数代的完善与总结使得人类强大程度不断提升,于是虚生之后又多了破妄、自立、天成、化命、逾矩,使得人类不断强大,于是这片大陆更加充满奇迹,人们坚信脚下的土地就是世界的中心,于是这片大陆被称为中土大陆。
海风吹过铁山,狂暴的劲头似被高耸的山峰无情切割势头减弱,再经过大片深林来到大陆以西的这片山峰时已经变得极为轻柔,故此得名“柔峰”。
柔峰脚下有一个不大的村落,房屋沿街而建,因为只有四条不长的街道形纵横交错,为一个井字,所以房屋也不多,百户左右。
这里是大无国曾经四大家族之一霍家的祖地。
霍家为一个古老的家族,古老到就连宫中那座巨大的书海阁中都没有准确的记录,因为霍家早在无国建立之前便已经存在,其中一代家主更是大无过的开国功臣。然而时间总是最无情的那把刻刀,雕刻了霍家的耀世百年也雕刻了霍家的落寞。如今的霍家,只能隐居于祖地不问世事。
当第一缕晨光透过柔峰时,一间小屋的木板门被准时推开,一名少年端着木盆毛巾向着院中的水井走去,少年的样子有些奇怪,并不是因为第一缕阳光照在他的脸上让人有一种失真的原因,而是因为少年始终闭着双眼。
少年十五、六岁的样子,肤色很白,长发很黑,给人一种很干净的感觉,紧闭的双眼略微带着一些弧度,就好像是开心时笑的眯起了眼睛一样。而少年的嘴角也同样挂着一抹笑意,犹如拥有着美好生活以及对世界满是期望的人们那种时常洋溢出的幸福表情。
可是实际上少年的生活并不美好,更是谈不上什么期望。两年前孤身一人经历了许多困苦磨难来到霍家祖地,却被同辈的霍家子弟所排挤,起初族中长辈还有所袒护,但是时间久了长辈似乎淡忘了霍家与已经逝去的父母的交情,对于他的处境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同辈那些霍家子弟便更加肆无忌惮,最后经过一系列强硬手段将他逼迫到了与下人同等待遇的境地。
今天是霍家一年一度的拜祖日,仔细的洗漱之后,少年推门而出,本来他并非霍家人,并不需要去拜祖,但是为了表示自家父母与霍家以往的交情去给霍家的历代前辈磕头上香也是他这个晚辈该做的,即便去年祭祖时吴忧被拒之门外。
“哎呦!吴忧你好慢呀!本来担心你眼睛不便特地来给你带路,却让我等了这么久,莫非你还想让我进下人的院子接你出来不成!”一声不耐烦的呼喊从院外传来。
听到这个声音吴忧皱了皱眉不紧不慢的倒掉盆中的水然后认真的用毛巾擦干脸之后才答道:“对不起了,霍赢哥,让你久等了。”
院外,一个俊逸少年正皱着眉头不停的甩着给一株野花“浇水施肥”不小心淋湿了的左手,听到吴忧的回答冷哼道:“哼!那你还不快点出来,怪不得你父母给你取了个这么多愁善感的名字,你这种扭捏的性格还真对得起你这个名字。”
“这就出来了。”吴忧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怒意,推门而出。门外的俊逸少年霍赢语重心长的用左手拍了拍吴忧的肩膀说道:“走吧,我送你这一程。”
吴忧先是鼻翼煽动紧皱眉头,而后却是别有意味的笑了笑。
当二人来到霍家祀堂时,吴忧一身前两日才刚刚清洗过的衣衫之上已经多出了许多褶皱与泥渍,引来了许多嘲讽与哄笑。对此吴忧只是平静的低着头沉默应对。
“额。吴忧你瞧,你这衣衫着实有些不雅,就不要进祀堂了,脏了祀堂污了祖宗们的仙气可不好。”霍赢拍了拍吴忧的肩膀阴阳怪气的说道,又是一阵哄笑。甚至其中一个名为霍山的少年笑得都已经直不起腰来。
祭祀并不需要很久,可是吴忧却等到了太阳挂在正空,因为祭祀之后用来检验年轻一辈学识的文试竟然也没有人来叫他参加,于是吴忧只好继续等,直到武试时霍赢等一干霍家子弟才再次出现。
吴忧侧耳倾听,而后神色一动赶忙弯腰行礼,并不是对霍赢或者是霍家子弟中那出几位极为了不起的少年,而是缓步而出的霍家长辈。
来到霍家祖地已经三年有余,从起初的倍受关怀到如今的冷漠无视吴忧似乎已经默然接受,亦或认命,关怀也好无视也罢,吴忧毫不在乎,不过吴忧却异常珍惜这一年一度的祭祖,因为只有这个日子自己才有机会见到在这霍家祖地身份地位极高的主事人霍守礼。
腰弯及膝却无人理睬,从霍家子弟中传来几声嗤笑吴忧也不在意,微微起身前行几步来到霍天擎近些的距离之后再次认真行礼道:“吴忧见过各位长辈。”
直到这时几位长辈才好像瞧见了如蝼蚁一般的吴忧,霍守礼的冷漠转为慈爱,笑着应道:“快快起身,一年不见快让霍爷爷好好瞧瞧,”
吴忧再次行礼而后直起身板。
“恩,长高了一些,也壮了一些,好啊,好啊。看来在下人区着实锻炼了不少,我的良苦用心没有白费啊。”霍守礼感叹道。
“吴忧曾蒙照顾,心怀感激,只不过有些想放不下前年您借走的那本书,那是父亲唯一留给我的东西,希望您能够还给我。”吴忧愁答道。
听得吴忧这样的话语,立于霍守礼身旁的一位脾气暴躁对吴忧最是瞧不上眼的霍立忍瞪眼喝道:“不知好歹的东西!若非我们霍家,你还能活到如今?一本破书而已,我二哥拿了又如何?”
吴忧躬身,不答亦不动,看似低头认错却更像是一种无视。
霍立忍名中带忍,却真真切切是个性烈如火的人,瞧见吴忧这种姿态怎么能忍,大喝一声就要出手教训一番,却忽然瞧见身旁的二哥霍守礼摆了摆手。霍立忍冷哼一声立于一旁。
霍赢却凭仗着平日备受长辈宠爱在无人胆敢再出言训斥时嘟囔了一句“不知好歹的东西!”,话音不大,却刚好传入吴忧的耳中。
“对了,对了,我老人家只顾着拿来每日翻上一番睹物思人,却忽略了你的感受,怪我怪我。”霍天擎一阵感慨后接着说道:“等稍后武试过后你便随我把书取回去就是。”
吴忧闻言想着去年您老人家就这这般说辞,连找个借口都已经懒得找了吗?
“您老人家读懂那本书了吗?可别太过专注以免像我一样瞎了眼。”吴忧张开眼睛“望”向霍守礼,深棕色没有瞳孔的眼球显得有些妖异。
“大胆!你说什么?”这次霍立忍再也无法忍受,狂怒大喝道。吐字化风,场间风云变幻。
吴忧无视怒喝,微微仰头嗅了嗅逐渐空气中逐渐浓郁的水汽说道:“要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