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子凡出来了。
郭子凡终于出来，他无比狼狈的出来了。
他那自残一般的想法，终于在最后成功实现了。只不过为了实现这想法，他的右臂废了。然后在取传承时，他的左臂也废了。
事实上，此时此刻站在“张三疯”面前的人，只不过是郭子凡的身体罢了。在承受了双臂具废的疼痛之后，饶是郭子凡心志坚定，但他的身体依旧是很老实的。所以此刻的“他”不是他，“他”是另外一个存在，不是人，而是一艘星舟，一艘不完整的宇宙星舟。
“你是谁？”
“张三疯”没有问“他”把郭子凡怎么样了，因为这很明显，一眼就看得出来。现在的郭子凡断了两条胳膊，神色呆板而且衣衫狼狈，最重要的是“他”现在不是他了。
“张三疯”嘴里吐出的这三个字很冷，也没办法不冷。诚然她不喜欢郭子凡这个学生，但不代表她不承认郭子凡是自己的学生。既然她认可郭子凡作为自己学生的身份，她就不能不顾他的安危。所以她之前没有离开坟场，此刻没有这个回避问题。就算这个问题她本来可以不问，但如果不问也就不是她了。
“张三疯”的话冷，其实她的心更冷。“夺舍”这两个字，轻飘飘地却带着无尽的寒意。作为“第二中”校长这样的大人物的女儿，“张三疯”能够知道和接触一些普通民众所不知道的秘密，比如安家和耶鲁家的那点不为人知纠葛，比如修行十境之上还别有洞天，再比如眼前这只有十境之上者才能用出的“夺舍”。
十境之上究竟是什么境界，“张三疯”也不知道，但她知道自己不会是眼前这个“人”的对手。就算她在学校里面再强势，她的修为依旧在十境之下。连十境都未圆满的人，自然不可能是超越十境的存在的对手。
所以这个本可以不问的问题，现在本身就一个问题了。
“张三疯”一脸平静地看着对方，她心中虽然惴惴不安，但却没有丝毫表现。她是一个骄傲的人，就如同在野外遇见猛虎的旅人一般。她选择直视猛虎，虽然未必会吓退对方，但至少在被吃掉之前可以显得更有尊严一些。
然而很多时候，激情燃尽之后，人们往往出现一种叫“后怕”的情绪。“张三疯”此时就有点后怕，或者说后悔了。静静地注视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张三疯”觉得时间似乎变得无比漫长，以至于自己在等待对方回答时，居然可以想这么多乱七八的东西。在“漫长”的等待里，她之前心中的慷慨激昂，此时已经渐渐被一股恐惧的寒意所取代。她想得愈多，怕得越多，越想越怕正是如此。
就在“张三疯”被自己的猜想折磨快要发疯的时候，“郭子凡”终于说话了。
“你就是‘张三疯’，变态怪蜀黍的班头大人？”
“郭子凡”歪着头地打量了一下“张三疯”，“他”的眼中无神目光呆滞，最重要的是“他”没有开口却说话了，而且声音还是个萌萌的女童音。
虽然这状况诡异，但“张三疯”紧绷的心却徒然放松了不少。倒不是因为她听对方的声音，觉得对方是个小孩子，所以放松了警惕。“张三疯”和班头大人这两个称呼，一个是她在学校里的代名词，一个是她的学生对她的敬称，无论哪一个也不会出现在有敌意人的口中。
况且“诺彼神”的声音实在是太萌太可爱了，无论是谁第一次听到这个声音，都难以升起敌意的。
“这个小混蛋的伤怎么样了？”虽然提不起敌意，不一定就可以当朋友，但“张三疯”很清楚还有更急切的事情。
“双臂肌肉六成以上撕裂，双手指骨全部错位，左手手腕骨折，11级疼痛造成他自我保护式的昏迷，总结起来伤的不轻，死不了人。不过，还是需要早点治疗，否则会有留下后遗症的可能。”
“诺彼神”很满意“张三疯”的表现，考虑了一下，她决定还是暂时不催眠“张三疯”。
“跟我来。”在听完郭子凡的伤残报告后，“张三疯”没有任何犹豫，直接领着被不明存在“夺舍”的郭子凡向医务室走去。
“平时这个时间里学校医务室肯定是没人的，不过这个小子好运。我怕他那个死党闭关修行出岔子，特意要了一份校长令，让医务室每天晚上至少要有一位校医。”
“张三疯”突然觉得郭子凡有安少白这个朋友，绝对是老天对于他悲催身世的最后补偿了。
“那个死党，是叫安少白的家伙吗？”
听到“张三疯”的话，“诺彼神”直接就想到郭子凡嘴里那个天上地下第一天才的好友，也是那个她觉得有可能接受传承的人。
“没错，不过你居然连那个小子都知道，看来郭子凡这小子和你说了不少啊。”
对于那个不明存在能说出安少白的名字，“张三疯”还是有诧异的，虽然她之前就觉得对方可能和郭子凡有关系，但没想到郭子凡会和对方说了这么多。
“还好吧，他说得不多也不少。其实我这次出来主要就是为那个家伙，不知道那个家伙的天赋是不是真的如变态怪蜀黍说的那样。不过，我不怎么抱信心的。毕竟变态怪蜀黍天赋摆那里，受限于天赋，他的眼界恐怕有点偏差吧。”
“诺彼神”对于安少白的天赋，她还是有不少疑虑的。就如她说的那样，一般人如果像郭子凡受限于天赋不能修行的话，对于修行天才的理解绝对会有不小的偏差的。
“哦，能和我说一下，你找安少白的原因吗？”
“张三疯”轻巧地问了一句，假装不是特别在意的样子。
“别担心，是好事。只是事关重大，如果一定要知道的话，恐怕我解释完了也要修改你的记忆。”
“诺彼神”对于“张三疯”这种表现并不意外，虽然“张三疯”情绪控制的很好，但依旧没有瞒过她。
“什么样的好事啊？居然会这么重要，还需要修改我的记忆来保证安全。”
小萝莉的回答不仅没让“张三疯”放心，反而让她的心情更紧张了一些。
“你确定要知道？你要清楚，即使我现在告诉了你，回头我也会让你忘了这件事的，何必呢？”
小萝莉的疑问很有道理，但是“张三疯”并不这么认为。
“以后你让我忘了这事，那也是以后的事。你现在不告诉我，我现在心里就不爽，这样我不能接受。”
“张三疯”停下了脚步，一脸严肃地看着“郭子凡”说道。
“如果我不说，你是不是就不走了？”
“你觉得呢？”
“……”
“……”
“张三疯”和“诺彼神”陷入某种沉默的僵持之中。
“我也有一个疑问，你先回答了我的疑问，我也会回答你的问题。”
“好。”
“在你眼中，变态怪蜀黍和那个安少白，谁更重要一些？或者说，如果我不回答你的问题，你就打算让变态怪蜀黍带着这一身的伤呆在这里吗？就因为他的天赋不佳，而那个安少白天赋很好？”
“这不是一个问题。”
“回答我！”
“一样，是，不是。”
“我不懂。”
“因为你不是我，也不是郭子凡。就算他可能和你说过他们两个之间的事，你也很难像我这样明白他们两个的关系。”
“……”
“……”
在一连串问答之后，一时间场中再次陷入了沉默。
“我有一个传奇文明的部分传承，我想看看那个安少白是不是有资格接受这份传承。同时我也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像变态怪蜀黍说的那样，可以托付变态怪蜀黍的未来。”
“诺彼神”说得十分郑重，“张三疯”听得也十分认真。在听完“诺彼神”的回答后，“张三疯”想了想，然后正色道。
“郭子凡和安少白都是我的学生，我可能更喜欢安少白一些，但这不代表安少白就比郭子凡重要。重要程度上来说他们两个都是我的学生，无分轻重。”
听了这两句话，“诺彼神”似乎有些明白但又不是那么特别明白，但她知道“张三疯”会给她个答案，于是她安静地没有打断。
“众人都觉得安少白是个天才，我就应该更在乎他。郭子凡是个废物，我就该放弃他。但是凭什么啊？他们两个都是学生，优秀的是好学生，顽劣的是坏学生，反正都是学生啊。我身为老师，怎么可能不管我的学生呢？这很没道理的！”
“张三疯”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平静，但语速却很快。郭子凡那个伤痕累累的身体，还等在这里。
“那你为什么现在不管怪蜀黍这个满身是伤的身体呢？”“诺彼神”似懂非懂地问出了一个心中最重的一个疑问。
“郭子凡受的伤可以治，晚治一会也死不人。但对于我和安少白来说，你是未知的，你可能造成的后果也是未知的。万一你造成的后果是不可逆的，那么倒是时候我找谁去治安少白呢？如果真出了那种事，不说安少白的父母，郭子凡都不可能原谅我的。”
“我不懂。”
“你不是人，所以你不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