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副，这酒不错，去甜干净，还回香。”孙伟突然举起高脚杯说道。他身边酒架上一支细颈肚肥曲线优美的大葡萄酒瓶已经开了有一会，她之前看到，却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开在那没人动。
“哈，有眼光。”林泽笑着点赞，接着道：“这酒是我从法国带回来的。就这么一瓶，对你们好吧。”
“林副对我们那是好得没话说，回回见面都有大礼，不然兄弟我怎么会一接到通知就火急火燎的赶来呢。”孙伟毫不吝啬自己的溢美之词。
他突然离席，拎起大瓶子葡萄酒倒入盛酒壶，那动作一气呵成赏心悦目，之前听慧慧说孙伟和人合伙开酒吧，偶尔会在店里客串调酒师，果然有些门道。
“这酒醒了，大家都来品品，难得的好酒啊。”说着孙伟就提着盛酒壶给众人斟酒。这份服务大众的自觉性估计是职业病。
酒主人是林泽，反而是孙伟最后一个关顾对象。里面可能有些礼仪上的讲究，她没有深究，不过……
当孙伟为刘班长斟完酒后来到她面前时，她立刻抬头打商量道：“就一点点吧，我不太会喝酒。”
“呦！树獭你不会喝酒？骗谁啊？”孙伟挑眉怪叫，实在有损他浪子形象。
“我哪有骗人？”她立刻不依了，虽然酒量不差，但她确实不怎么能喝。
“信你才怪，你丫就会装可怜骗人。”孙伟不理她，自顾自的倒。
“哈？”一愣，她装可怜？“哪有的事？”这纯属污蔑。
“嘿嘿！换我也不信你，还记得五年级班会活动那次？你把所有人都给坑了！”
“啊！那次我也记得，‘猜猜看’！”
又是遥想当年的节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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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班会活动她站到灰暗的角落安静看着，一向如此。
其中有个环节是“猜猜看”，听说这游戏是林泽想出来的。
三个小杯子，一个是可乐，一个是醋，一个是酱油加辣椒加可乐加醋，三个人上来品尝，大家观察三人的表情猜猜TA喝到的是什么。
全班参与她竟然也能被抽到，这运气得多背啊。祈祷不是最恶心的大杂烩。
她上去后接过杯子，一闻就知道是可乐。
无论做什么都要尽善尽美，这是她的强迫症。所以她不会让别人猜出来。但表演的不能太夸张，前几轮“演员”就是因为演技太浮夸被刷了。
她喝的时候眉头颤抖，一副明明很难喝，却隐忍着不流露出来。浅尝截止就放下杯子勉强笑笑。
另外两位，一个从上来到喝完始终保持一成不变的微笑，一个仿佛吃到屎的夸张表情。
大家猜来猜去，认为她喝到了醋，于敏喝到可乐，吴迪喝到大杂烩。即将确定答案前，林泽却突然来了句：陈奕歆喝得是可乐。
大家呆了呆，纷纷看向她，一边眼神施压一边说：不会吧，她看起来不像在演戏啊。树獭，喝得是什么？是醋吗？是醋吧？
一旁负责纪律的同学指着两边提醒，你不许问，你也不许答。
她对问她的人笑了下。既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答案依然和原来一样，结果大家都输了。
所有人都说输在她身上。于敏喝到醋他们可以猜得出，但她喝到可乐却那种表情，他们怎么都想不到，她太能演了。
她没说话只是平静笑笑。虽然赢了，但太能演不是好话，没什么可骄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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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输呢？我觉得自己看得很准啊。树獭，你是不是偷换过杯子？”对那次结果杨威依旧不服气，那时候就是他一直追着问是不是醋。
她笑着摇头，呷了口满上半杯的葡萄美酒，淡淡道：“人很有趣，虽然是智慧生物，但真假之中能辨出真相的却寥寥无几。因为人们往往只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大家事先认定内向的女生不会演戏，所以坚信自己的主观判断，而不是客观事实。仅此而已。”
小伙伴们都惊呆了，没想到印象中木讷寡言的树獭会做出如此犀利的反击。
“说的好。”林泽合掌，赞道。
“有深度。”刘班长也点头称许。
“话说，林副你是猜到了树獭喝的是可乐，你是怎么猜的？”
这话一出所有人注意力都转移到林泽身上，她也侧头看他，满怀好奇。那句“陈奕歆喝得是可乐”把她吓得差点露馅了。
林泽勾着唇角满不在乎道：“不都说女人口是心非吗？只要把她的表现反过来想不就是正确答案了？”
“哈？这样也行？你耍我们的吧。”
林泽哈哈哈敷衍过去。
她皱着眉，真是这样？
从林泽的脸上，她同样看不出真假。
算了，那么早以前的事有什么好计较的？她埋首入鱼翅鲍鱼间，这顿筵席挺有真材实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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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话题结束另一个话题接上。
“刘班长你怎么会想到去当边防军啊？”这个问题大家都很好奇。
“我不是读书的料，就小学成绩还能看，上初中后一落千丈，高中更是惨不忍睹，家里估计我考不上大学，刚好那时部队到十三中招兵，我身体好，各项指标都合格，去就去当兵了呗。不过当兵也没用，没一技之长，再过一年就可以退伍了，却到现在都还没想好出路。”刘班长长叹短吁。
“退伍了来我这，肯定有你一口饭吃。”林泽在玻璃转盘上叩响酒杯，对刘班长豪气干云道。
“就等你这句呢。”刘班长也拿起酒杯叩桌，对林泽举杯示意，两人一同干了。
“林副，你现在做什么？”爱刷存在感的吴迪顺藤摸瓜的问道。
“我开了家游戏公司，刚起步。”林泽放下酒杯，微微一笑。
“不是吧？自主创业？还是游戏公司？……你不是要继承家业吗？”问这话的居然是潘明明，连他这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学霸都知道林泽的家世啊。不过她也挺惊讶林泽居然会去做游戏，是哪行赚钱做哪行吗？
“哈！老头子舍不得撒手，几年内是轮不到我了。所以就做些感兴趣的事，权当磨练吧。”对于家业的事林泽回答得倒也坦荡，至于真假，听听就好，不必较真。
“你家老爷子也会答应？”同样商二代却逃家去和人开酒吧的浪荡子孙伟惊讶诘问。
“家里生意我也顾的。老头这几年没有开疆拓土的心思，事情不多。而且给老头打工又不拿工资，不然我这么懒的人干嘛去开公司，还不是为了赚点零花钱。”林泽说得可怜，大伙却都不信，但也不好过问。毕竟豪门世家的世界不是他们这些寒门子弟能够理解的。
“做游戏啊，这几年这块挺赚的，林副应该赚了不少吧？”为避免冷场立刻有人转移话题，单纯问生意总没错了。
“哪那么容易。我只是股东之一，公司才开了一年，没赚什么钱，到我手上的就更少了。”林泽耸肩，四两拨千斤。
“信你才怪，你做什么不成功啊。”说得好，说出了大伙的心声。
“这一块我也刚接触，还没摸到门窍。”林泽笑笑，继续打太极。
“啊，对了，树獭，你不也做这块的吗？”孙伟突然想起，矛头指向她。
呃……躺枪了吗？
她放下筷子刚夹上的鲍鱼，抬头边思考边回答：“恩……说是做这块，只不过是负责绘画的打工仔而已。对于市场前景什么的我可一窍不通。”
“绘画吗？”林泽挑了挑眉，转身面向她，笑意盈然。“我公司正缺美术人才。不知道奕歆你做到什么职位了？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给我呢？”他直起上身翘起一条长腿，西裤绷起将他大腿的曲线勾勒得笔直结实，对异性有种无形的杀伤力。而他白玉似的修长十指交叉轻握，随意搁在膝盖上，仿佛正与人商洽会谈，一扫先前的慵懒浮滑。
林副认真以待，她自然不能草草了事，便也认真望着他清声说道：“我现在是艺术总监。至于建议，如果林总你那只是暂时缺少画画的人，我可以引荐几个实力不错的自由职业者。如果需要全职，短期内见效的解决办法是高薪挖高手，长期培养新人。有能力的人才能带出好团队。说话有点直，如果有什么说错或不中听的，还请林总海涵。”
“呦呦呦！看看！士别三日当切眼睛来看啊。”万年童子军，真想掐死你。
“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这造句水平就别出来丢人现眼了。”慧慧终于开口帮她教育这逗逼了。
“你知道什么？这是网络流行用语。”杨威冲慧慧挤挤眼，然后转过头看着她嘿嘿坏笑：“不过真看不出来，以前不爱说话的小树獭现在这么厉害了。说话伶牙俐齿的。”
“你到底是夸人还是贬人啊？”慧慧莫激动，这娃天生嘴欠。
“过奖过奖。万年童子军当爹也挺厉害的。”就不知道生出来的娃是不是跟他爹一个德行。
“那是！我精力充沛，第一次就跟我老婆在房里关了三天！”杨威得意洋洋的炫耀。
……众人看着他，哽咽无语。她扶额，替杨威他老婆默哀。
话说回来……“树獭到底是谁给我起的绰号啊？”
“不知道，不是刘班长先那么叫的吗？”好心肠的于敏温润问道。她诧异的向右手边看去。
“不是我。”刘班长立刻摇头摆手。
“那是谁？反正我们是从刘班长这听来的。”于敏困惑的搔了搔头，最后将绰号问题抛给刘班长。
“我也不知道……”刘班长也搔起那一头铁丝似的板寸，表情傻乎乎的。
看着明显是装傻充愣却憨态可掬的刘班长，她无所谓的耸耸肩。倒不会怀疑是刘班长，让这么个连说谎都不会的老实人给同学起绰号太难为他了。
问不出来就算了。
“建议很好啊，但是值得信任的高手很难找。你说呢？陈总监。”身旁传来林泽略带笑意的声音。
她虎躯一震，陈总监？这三个字从林副口中冒出，怎么会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她压下一身鸡皮疙瘩。对方出招，她接便是。
“值得信赖的人的确不好找。但话说回来，现在人只认钱，我认为员工忠诚度和薪酬待遇直接挂钩。当然，高薪聘请自然要有拿高薪的资本。如果林总需要，只要给出条件，我可以去问问同业朋友有谁感兴趣。”她公事公办的说道，语气不自觉带上一丝世故老成。
林泽看着她，意味深长的抿唇一笑。
“不知道陈总监对你所在的公司薪酬待遇还满意吗？”
啥？枪口居然直接瞄准她。
“我是个懂得珍惜的人。”经历无数次惨痛教育，她才不会被这类问题突突掉。
“很好。懂得珍惜的人更明白冒险的价值。”他勾着嘴角柔声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散发出氤氲流光的宝石蓝名片夹，从里面摸出一张高级灰名片，郑重其事的起身，向她递来。
她皱了下眉，即便不愿，还是起身双手接过。
而林泽会做人这点在给完她名片后显露无疑，他风度翩翩的将名片全桌发过去，直到这桌人手一张，名片夹正好……空了。
“意林传媒有限公司。嘿！这名字起的好，顺口顺耳，简单好记，还有意境。”杨威拿到名片后用手指弹了一下，赞道。
“说话那么逗你家里人知道吗？都排比了。”慧慧一旁打击。
“T市这几年做文化产业的似乎还挺多。林副，竞争激烈吗？哎，不用回答，你做事向来是走自己的路，堵别人的路，不存在竞争关系。”对商业稍有涉猎的孙伟话问到一半自个儿给出了个让人哭笑不得的结论。
大伙看了名片后随意胡侃，却都仔细收了起来。
她看着名片设计，一股大师风范扑面而来。名片上信息不多，只有公司名称，总裁姓名，两个公司联系方式，干净简练。
林泽回到座位上坐下，再次恢复谈判架势对她说道：“之前说过，我的公司刚起步，但资金客户方面都没问题，最大的问题是还没找到台面上的人。我需要的不仅是个艺术总监，更是能为我管理团队进入国际市场的领导型人才，这个职位暂定为CG部门经理。”
“陈总监现在的年薪应该在十万左右吧。如果翻一倍，不知道陈总监是否有兴趣尝试这个挑战？我一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而且长居幕后，不会对下属横加干涉。”
每次林泽说话其他人都会默契的保持安静，这会令与他交谈的人产生一种备受重视的感觉，因而不敢与林泽意见相左。
不过反应弧略长的她往往还来不及感到受宠若惊，就得开始思考应对，无形中抵消了这层心理暗示。
她捏着名片的手微微发抖，手心起了一层细汗，稍微思考了下措辞，开口道：“林总……请别怪我直接，不知道你公司都有哪些成果，公司硬件配置和规模如何，还有你所说的资金客户都没问题……”她越说越快，急切之情溢于言表。
她知道自己有点咄咄逼人，但林泽下得饵实在太诱人。工作五年，好不容易做到艺术总监，想爬到经理层至少得再奋斗十年，或许还不止。此刻林泽送来了块她急需的蛋糕，只要蛋糕不是空芯的，哪怕是个名头不显的小公司，都值得她去冒险。
面对她的逼问林泽咧开嘴，一双狭长的桃花眼微眯，哂得像只狐狸。
他悠悠开口：“别急。”略顿，神色一正道：“给我你的邮箱，回头我发一份文件给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