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睡得很安稳。到早上闹钟响时才醒来。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伸手去按闹钟,结果一翻身就发现自己压到一个人。
我怔了一下,连伸出去的手也僵在那里。
花了一两秒才清醒过来,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不由愣愣地看向身下的人。还是跟我很相似的脸,但是……明明比我还小啊,却长得比我高了,肩也比我宽,手也比我大,毕竟是男孩子呢。
阿骜这时也醒来了。他长长的睫毛扇动了几下,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然后睁开眼来,跟我有一两秒的对视,然后就惊叫了声,一把推开我,裹着被子就坐起来缩到一边,好像看色狼一般很戒备地盯着我:“你做什么?”
喂,我说,这算什么反应啊?
我翻了个白眼:“拜托,这是我房间好不?自己爬到我床上来的,就不要一副好像被我非礼了的样子啊。”
阿骜的脸“刷”地就红得好像熟透的番茄,急急忙忙下了床,说了声“我先出去了”就往门口走去。
“喂,阿骜,你慢走啊。”
他踉跄了一下,回过头狠狠瞪了我一眼,“啪”地摔上门。
我笑了声,耳边听到一声轻笑,那细长眉眼的妖狐站在我床前,轻轻道:“呀,你家弟弟越来越可爱了呢。”
我白了他一眼,想跟着起床,才发现自己的手脚重得好像灌了铅。不单是手脚,全身都酸痛不已,我不由得呻吟了声,倒回床上。
阿天一边玩着自己的辫梢,一边斜睨着我:“纵欲过度起不了床吗?”
“纵你个头。”我恶狠狠地盯着他,“我们清清白白的,不要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
“哎呀,人家怎么了?”他坐到我身边,仍是笑眯眯的,“我这么好的人你上哪去找?昨天晚上就提醒过你吧,还很好心想帮你,结果你不要,有什么办法?”
我哼了声,不打算理会他。
他继续道:“既没有基础,又从没做过灵力的修炼,只因为情况危急强行被外力激发出来,又马上投入战斗,身体怎么可能受得了?第二天起得来才怪了。”
我愣住,见阿天把我的被子掀开来,连忙叫道:“你干什么?”
“戒心真重。”他皱了一下眉,“我总不会伤害你。”
“主要是你前科太多了。”
阿天笑了声,俯下身来,在我耳边柔声道:“别的不说,这方面而言,我们这一族,从来就不需要对人用强。你大可放心。”
我翻了个白眼,这种事情有必要这么自豪吗?
“推宫活血而已。”阿天道,“你不想这么躺一整天吧?”
呃,这种情况,推宫活血什么的,有用吗?虽然将信将疑,我还是听阿天的乖乖躺好。他伸过手来,覆在我胸口,轻轻道:“身体放松,如果还能凝聚真气的话,就跟着我来。”
所谓真气,和灵力是同一种东西吗?“跟我来”又是什么?还没来得及问,就觉得阿天掌心微微发热,已有一丝暖流慢慢传入我体内。很舒服。我不由得闭上了眼,感觉那热力随着他手掌的缓慢移动自各个穴道渗进来,开始似乎只有一线,慢慢就似乎有其他的汇进来,气息越来越强,流速越来越快,我只觉得浑身都开始热起来,就好像着了火,又好像整个人都被浸在滚烫的岩浆里,我忍不住呻吟了声。
“再忍一下。”阿天俯身在我脸上亲了一下,“很快的。”
这次他倒没骗我,那股热流在我全身穴道运行了一周,就变得平缓起来,有一种无形的舒适感从骨子里向外漫延开来。听到阿天说“好了”我便一跃而起。活动了一下。只觉得非但之前酸痛沉重的感觉一扫而光,而且整个人都变成神清气爽,就好似身体里蕴藏着无穷的力量。
我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不忘向阿天道谢。他过来抱住我,轻轻笑道:“你还真是不停地让我有意外呢。”
我偏头看向他:“怎么了?”
“资质很不错哦。如果好好修炼的话,只怕不出一个月,就能……”
“能为高手吗?”我很雀跃地接上去。
阿天笑:“哪有那么容易?顶多能够运用自如没这样的后遗症罢了。”
不用这么直接打击我吧?我有点泄气,拉开他的手:“我去洗漱了。”
“嗯。看起来没什么事了,那么,我先走了。”
我愣了一下,“刷”地转过身看着他。
他拉起我的手,在我手心里亲了一下:“你知道怎么找我。”
我垂下眼,心情有点复杂。这样子让他走的话,就好像有事就找他来,没事就把他撇在一边一样。虽然他自己说不用介意,我还是觉得很过意不去。但是,他是那样走掉的,我也开不了口直接叫他留下来,何况……
自他来我这里之后的事情,一幕幕浮上来。他骗我的时候,取笑我的时候,捉弄我的时候,他低低说“你永远不知一千年有多久”的时候,他咬我一口说“吃掉你算了”的时候,他解决我面前的虚说“想我吗”的时候……
心情愈加复杂。一时气恼,一时心动,一时同情,一时感激……
终归还是不舍得,轻叹了声,伸手轻轻拽住了他的衣角。
阿天垂下眼看着我的手,没有走,也没有说话,就那样静静地看着。
于是我也就没说话,也没松手。
直到阿骜在外面敲门,道:“还没起来吗?快一点,不然要迟到了。”
“哦。”我应了声,抬起头看着阿天。
他笑了笑,拍拍我的手:“我知道了。去洗漱吧。”
“哦。”我又应一声,下楼去洗漱。我明明什么都没说,这家伙到底知道什么了?
结果我换了衣服出来,看到阿骜正往一个盘子里倒牛奶,见了我就道:“狐狸到底吃什么啊?我们喂猫一样,给它吃牛奶和剩饭什么的不会有事吗?”
“它?”我怔了一下。
阿天扬着它那九条漂亮的尾巴,在阿骜腿上蹭了一下,还抬起爪子来跟我打招呼:“喵。”
阿骜“扑”地笑出来,蹲下身,把牛奶推到它面前,摸摸它的头,“还‘喵’,你还真当自己是猫了哈?”然后又抬起头来看向我,“它倒是回来了,我们家阿猫呢?”
我翻了个白眼,那只又肥又色的猫,十之八九,是去了“猫饭店”吧。有得吃又有美女看,它会想回来才怪。
到学校门口的时候,看到小恋他们正在把器材往车上搬。
“哟。”我扬起手来打了个招呼,“收工了?”
林放好手里的东西,走来向我行了礼:“昨天晚上,多谢欧阳小姐。”
“耶?”我眨了眨眼,“我没做什么啊。”
麻衣道:“难道不是欧阳小姐把林先生送到医务室的吗?”
“不是啊。”
“耶,那会是谁?”
南野秀一吧?不过林那时已晕过去了,可能没看到他。说起来,昨天晚上要善后只怕也很麻烦。我打了个哈哈:“总之大家都没事就好。”
安原推了推眼镜,看向那边的校舍,“没想到这学校里还真是藏龙卧虎呢。”
我只好又打了个哈哈,不过,我敢打赌,这里每一所学校都当得起“藏龙卧虎”这个词。就算没有妖怪没有水手服战士,至少也会有名侦探啊怪盗啊什么的。
和尚拍了拍我的肩,“欧阳小姐之前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去我家的事吗?当然算。”我报了家里的地址和电话给他们,“来之前打个电话就是了。”
几个人交换了电话号码,又随意寒暄了几句,小恋始终沉着脸站在旁边没说话,于是我也懒得理他,挥挥手就去教室了。
在教室门口愣了一下,我记得教室的窗玻璃都被我用芭蕉扇给扇破了,桌椅也是一团糟,但我现在看来居然好像什么异常也没有。南野已经来了,伏在桌上,好像在睡觉。我正想去问问他后来怎么样了,却先被园子拖住了。
她一脸很兴奋的样子道:“欧阳,我昨天晚上做梦梦见你了。”
我愣了一下,她继续道:“我梦见我们被关在教室里出不来,又被看不见的东西追。”
梦吗?旁边小兰道:“耶?我也梦见了呢,还梦到我拖着欧阳一起跑,结果双双跌倒了。”
哪里是双双跌倒,是被攻击了好不好?
不过她们居然觉得是做梦,我也就懒得多说什么,只笑了笑:“啊,真巧。”
那两个看向我:“欧阳你也梦到了吗?”
“没有。”我一口否认,“我昨天晚上什么也没梦到呢,一觉就睡到天亮了。”
她们好像有些失望,随意聊了几句,走回各自的位置上去。
我亦回到自己的座位,伸手推推前面的南野,他扭过头来,眼睛里满是血丝。
“昨天没睡好吗?”
他斜我一眼,轻轻答了声:“嗯。”
我也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有一点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想想也是吧,把林送去医务室倒还没什么,但是还要把园子和小兰送回家,改掉他们的记忆,还要把学校恢复成原样,他还能休息好就怪了。
“没别的事了?”南野问。
我只好摇摇头,他转过去,又趴到桌上睡。
好像真的累坏了呢。
石田那厮真是害人不浅,昨天那拳真是打轻了。
我决定几时看到那家伙一定要再补两拳。
没想到中午居然就又看到了。
吃完中饭,我爬到天台上准备找个地方睡一觉,结果就看到几个男生坐在那里吃便当。我一眼就看到那个戴眼镜的灭却师,正想过去再教训他一下的时候,发现他两只手都缠满了绷带。脚步不由得停了一下。
这时他们也注意到我了,一个瘦小的男生先叫出来:“欧阳学姐?”
我不记得我有认识这个人,但是因为他的叫声而转过来看着我的其他男生里面,我却认识两个。
一个是那边橘黄色头发,表情凶恶的小飞,一个是棕色鬈发,表情木讷并身材高大的家伙,他们很明显的是一护和茶渡。
没想到这些家伙居然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也是,这一个多月来发生太多事,我都没能好好在学校里转转看看到底有哪些动漫人物在这里。以后得多留意一下才好,免得有什么帅哥在我眼皮底下都错过了。
我抬起手来打了个招呼:“哟。原来你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后面这句是跟石田雨龙说的,其他几个人也跟着看向他。他静了一会,居然站起来,向我鞠了一躬,很郑重其事地道歉:“昨天真是很抱歉。”
耶?我反而愣了一下,这人居然会道歉?这样叫我怎么再出手打他?
一护他们也很意外的样子:“咦?你们认识吗?”
“估且算吧。”我说,“我叫欧阳桀,三年A班。”
另外几个人跟着作了自我介绍,然后就开始冷场。有普通人在场,不能说有关虚之类的事情,作为才认识的人,又没什么话题好聊。于是一护一面吃饭,一面命令坐在他旁边的男生:“说个笑话来听。”
“啊?”
“叫你说个笑话来听没听见啊?还是你听不懂人话啊?”
那男生愣了一下,就开始说很无聊的笑话。
于是我笑了笑,也说了个笑话:“从前有个人,他长得像个包子,有一天,走着走着他饿了,就把自己吃掉了。”
一群人全愣住,于是我摆摆手,从天台离开,去找别的地方睡觉。
本来想去操场后面的树林睡觉,经过音乐教室的时候,听到钢琴声传出来。我有一点好奇,午休时间,又没有人上课,谁在那里弹琴?脑海中迅速把会弹钢琴的帅哥过了一遍,充满期待地想绕进去看个究竟。
结果一个人也没有。
我也懒得再走了,就在音乐教室里找了张桌子伏在上面睡着了。没过多久,就开始做梦。梦见自己才进高中的时候,喜欢一个长头发的笑容温柔的学长,每天偷偷地看他。还努力地练习钢琴,想弹给他听,想得到他的夸奖。结果还没能和他说得上话,自己就病了。在医院里住了两个月,每天都在思念里备受煎熬,然后就死了……
我骤然惊醒。
发现自己坐在钢琴前面,脸上凉凉的,好像流过泪。
为什么我会跑到这里来?我应该没有梦游的习惯吧?而且还哭?搞什么啊?怎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
我欧阳桀是谁啊?如果看上哪个学长了,怎么可能只躲起来偷偷地看他?还弹钢琴?还相思成疾地死掉了?太荒诞了。可是……可是,现在还堵在胸口这种闷闷的伤感又是怎么回事?不舍得,不甘心,就好像有什么千丝万缕地缚在心上,挣不开来。
这到底算什么啊?
我郁闷极了,一拳捶地钢琴的琴键上。钢琴发出了巨大刺耳的声音。这声音反而令我平静下来。算了,不管他,反正似乎自从到了这里,就没做过什么正常的梦。反正已经觉得自己像是人家棋盘上的子了,再怎么样,也只好见招拆招走一步算一步了。
我伸了个懒腰,才站起来,就觉得身体很沉重。虽然没有今天早上那么严重,却也好像是做过什么剧烈运动还没恢复过来的感觉。
我想来想去不明白怎么回事,只好当是阿天按摩的疗效过期了,一步一拖地走回教室去。才回到自己座位坐下,就看到南野皱着眉,盯着我,低低道:“早说过像你这种半调子最好不要去招惹那些东西,为什么就是不肯听?”
“那些东西?”我也皱了眉,扭过头去看,什么也没有。
“右边。”南野说。
我扭过头,右边也没看见。于是很困惑地看向南野。
“自己看不到吗?你被附身了啊。”
我说为什么我的身体会这么重!我说为什么我会做那么白痴的梦!原来昨天晚上还有漏网之鱼吗?那么,那个梦应该就是那个附在我身上的灵的记忆了?喜欢一个人,活着的时候不敢说,死了却拿这种情绪来骚扰别人,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我握紧了拳,很想教训它一顿,却什么也看不见,总不能让我对着一团空气大骂一顿或者大打出手吧?于是我只好求助地看向南野。
他叹了口气:“我不擅长这个啊,反正看起来也不像是有恶意,你就坚持到放学再去找那些除灵师吧。”
什么叫没有恶意啊?没有恶意会随便上人家身吗?谁知道它想用我的身体做什么?
想到这里,我怔了一下。只怕我之前听到的音乐教室的钢琴声也是这家伙搞的鬼了。如果,它在我睡着的时候,用我的身体,坐在那里一边弹琴一边哭的话……
我呻吟了声,抱着头伏在桌上。
希望那时没有人经过那附近才好。
为什么小恋那些家伙这么不可靠,拿了钱就应该把学校的灵都除干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