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
萁儿木木的站在那儿。
她不是爹的孩子。那么，她是谁的孩子呢？她怎么会不是爹的孩子呢？
萁儿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走回到梅子家的。一夜她都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今天早上天已蒙蒙亮，她就起来了。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雨了。这样的季节里，雨滋润了这个世界，山里满眼望去都是绿色。哪里都透出生机。可是，萁儿的心里早已一片灰暗。
似乎天上的雨也下到了她的心里。她的心里冰冷一片，永远再也没有阳光会照进那个黑暗的角落里去了。
雨在天上顾自的飘洒着，萁儿望着连绵的雨线，眼里流下一串晶莹的泪来。
“萁儿，萁儿，你怎么又在这儿发呆了。啊，天哪，萁儿，你又哭了。别哭了，好萁儿，你哭的我心里难受极了。”
梅子跑出来，看到萁儿正在流泪。心里也不由的酸起来。
“没有，”
萁儿小声的说。她没有勇气回头去看这个热心的小姐妹。她不能告诉她，自己的悲苦。其实梅子也很难。只是她和自己不同。她的身子壮实，靠着自己的双手也能养活自己。可是她呢？
就像昨天夜里那个牙婆说的那样。她什么也不能做。她只能给别人带来灾难。可不是吗？要不是为了她，那天夜里爹也不会进山。如果没有进山，那么也就不会被熊瞎子给拍了。那么，也许爹就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想来，前几年，爹也是好样的男人。也不是没有女子肯进门给她当娘的。可是，都是爹怕她被后娘欺负了。才一直这么拖下来。本指望她大个几岁，再成个家的。可是现在竟然落到了这步田地。
想来，她就是灾星啊。
就像昨天夜里，那个牙婆说的那样。她的身子骨是天生的一副做不来活的。她会成为爹爹的灾难。是吗？她长大了真的会成为爹爹的灾难吗？
“萁儿，萁儿，你想什么呢？收拾一下吧。我们要回卫府了。要不然回去晚了，我们就惨了。”
梅子说完，就拍拍萁儿的臂膀，
“你先歇一会，我去收拾一下。然后咱们就走。”
萁儿没有说话，她回头看了一下梅子的背影。那背影宽阔而温暖。就是这个背影，在这十年里，为她挡了多少风雨啊。
可是，从今天起，她再也不能为自己摭风挡雨了。
是的，她昨天晚上回来，就想好了。她知道那个牙婆说的对。爹爹只有卖了自己，拿到一笔钱，能还了卫府的租子，如果还能剩一笔钱，那么就留做生存的费用。想来，这样，爹爹在吴医师的药庐里也能安度晚年了。
这样，也不枉费爹爹疼了她这一场。
是的，她有什么好恨，好怨的呢？
要不是爹爹，十年前，也许她就死了。
要恨就只能恨抛掉自己的亲生爹娘吧。
可是，她们又在哪里呢？恨她们，有用吗？
也许这都是自己的命。自己命该如此啊。
萁儿呆呆的望着草棚前滴落的雨线，她觉得自己就像那雨点儿，从天而降，凄苦的飘零，无奈的摔落，不知从哪里来，也不知会到哪里去……
那一天，梅子回卫府了。
那一天，萁儿没有回去。
萁儿也没有到医庐那里找她的爹爹。她知道找她爹爹也没有用。她爹爹不会同意卖掉她。她们两父女只有泪眼相对泪眼的样子。
这样，又何必呢？
萁儿幼小的心里第一次浮上了悲怆和绝决。
她挺直了她瘦小的腰杆。她走进了梅子家最东头的草屋。
她一直走到梅子娘身前。
她叫一声，
“大娘？”
泪就下来了。吓的正在纺线的梅子娘吓了一大跳。慌的一把抱住萁儿。
“你这丫头，出了啥事。哭啥，有啥事给大娘说。”
“大娘，我。”
萁儿扑到梅子娘的怀里痛哭了一场。
哭完了。她的心里一片宁静。
那就那样表情平静的向梅子娘说了她的想法。她想叫梅子娘找牙婆去说说。她愿意卖了自己。
梅子娘听了又吓了一跳。
直觉的乱摇头。
“不行，不行。这怎么能成呢？你爹可就你一个闺女啊。没了你，他还能活的成？”
萁儿没有再哭，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真的长大了。也许就在昨天晚上在吴医师的窗外她就已经长大了吧。她心情平静的向梅子娘说了她的想法。
梅子娘听了说不出话了。她知道萁儿说的都是真话。她们这些当奴隶的，就是这样的命。别说是一生贫苦，一生操劳了。就是生命也不是自个儿的啊。什么时候也不是自己能说了算的。她知道现在她们虽说不是卫府的家奴。卫府还不能随便要了她们的命。但是怎么说她们也是卫府的田奴。卫府真要是要起租子来。他们这些奴隶给不起。那也只有用子女来顶租了。
上卫府的大人，那是个什么货色啊。天生的一个老色鬼。都六十多岁了。还娶了十三个妻子。侍妾多的数不清。那些侍妾又多半是奴隶出身的女子。也是没有一天好日子过的。有什么办法呢？这就是他们这些当奴隶的命啊。
梅子娘知道萁儿这小丫头眼下是长的不好看。瘦弱的可怜。可是小样子还是很招人怜的。要是再等上三五年，说不定也是一个小美人呢？
天啊，那样一定是逃不出卫老爷的手心的。
萁儿这丫头虽说身子瘦。可是心眼儿挺多。想的还真的几分道理。要是运气好了。能卖给哪家平民做个童养媳。熬几年，说不定也是能活出个人样儿来的。
梅子娘想到这里，就不哭了。擦了泪，露出了个笑脸儿。答应去和牙婆说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