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可疑工厂的村子叫宁家村,从宁家村往西走离海岸越来越远,在那里有座很小的山,山坡那边是无人区,有许多树,现在正值冬季,树木草丛都干枯了,远远望去一片茫茫的灰色。
傅煜书穿着大衣站在山坡上朝前方望去,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缓缓握拳,无框眼镜后的眸子锋芒毕露,这让偶然间看向他的宋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你冷静点,我觉得他们就在附近,别着急。”宋云走到他身边安抚道。
傅煜书瞥了他一眼,漆黑的眸子深沉得看不出一丝情绪,他只是点点头,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宋云叹息一声,朝身后的下属们说:“走了,过去看看,带上家伙。”
大家都应了声,准备好了东西一起朝山深处走。现在天气很冷,警察们都穿着厚厚的制服大衣,唯有傅煜书一个人穿的是黑色的呢子大衣,和他们不一样。他个子又比普通人都高不少,站在所有人前方的他,被衬托得愈发英俊不凡。
“你们几个往那边,你们几个去那边,你们跟我走这边,有情况跟我汇报。”宋云安排了三拨人走三个方向,傅煜书自然是和他一起的,他们这一拨人总共有四个,对付古流琛一个足够了。
其实在这山上找人,宋云没抱什么太大的期望,在他的认识里,古流琛是个非常小心的人,如果他来过这里,现在估摸也该走了,因为这地方交通不便,没有信号,购买食物也不方便,树木繁杂容易迷失方向,又是冬季,作为暂时躲避的地点还可以,长期的话就不行了。
不过,大概是宋云还没搞清楚古流琛真正的性格,他们还真的在这个地方找到了可能藏着蒋品一的位置。
“局长,那边有个山洞,我们还没靠近,万一里面有人的话打草惊蛇就不好了,你说现在怎么办?”一个下属跑过来报告。
傅煜书立刻道:“过去看看。”
下属愣了一下,看向宋云征求意见,宋云点点头道:“走吧,去看看。”
于是,一行几人改变方向朝另一边走去,没走多久就看见了等在那儿的几个同事,几人瞧见他们来了,也都让开了身子露出了前方树木之后的地方。
依稀可以见到,冬日光秃秃的树木之后有个小山坡,坡上有个山洞,洞口不大,但足以让人进去,洞口边还丢弃了一些垃圾,用黑色的塑料袋装着。
说现在的心情不激动那是假的,蒋品一失踪了这么多天,即便傅煜书再怎么坚持认为她没事,可她实际也处于生死未卜之中。如今终于找到了可能藏着她的地方,他的心都跳得他听不见其他声音了。
“等等。”宋云拉住了直接想要进去的傅煜书,“我走前面,你又没家伙,后面躲着去。”他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傅煜书毫不迟疑地走到他身后,道:“现在可以走了?”
宋云干巴巴道:“走吧。”
训练有素的警察悄悄地朝洞口靠近,小心地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担心会引起山洞里可能存在的人注意。他们从山坡下走到山坡上,用了不短的时间。傅煜书虽然心里焦急,但也知道这时候是急不得的,为了蒋品一的安全,他们必须非常谨慎。
一步步走进有些黑暗的山洞,既不能点灯也不能发出什么声音,警察们举着枪走在前面,傅煜书走在后面不断朝里望,很快就听见最前面的宋云道:“煜书,你过来吧。”
傅煜书瞬间冲到山洞尽头,在山洞角落的一堆杂草上见到了昏迷的蒋品一。她穿着脏乱不堪的衣服,头发和身上都很不干净,气息非常微弱,憔悴非常。
傅煜书立时跑到她身边蹲下,脱了自己的大衣盖在她身上把她抱起来,二话不说朝外走,路过宋云身边时飞快道:“马上找人送我出去找最近的医院,她状况很不好。”
宋云点点头,安排了人开车送傅煜书和蒋品一回城里就医,自己则和其他人留在这里勘察,看看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蒋品一自己在这,只有两个可能,第一个可能是古流琛出去了还没回来,第二个可能就是古流琛已经彻底走了,故意留蒋品一在这里给他们。
这两个可能里,根据傅煜书之前的说辞,宋云更倾向于第二种。古流琛现在有一种炫技的想法,想要通过折磨蒋品一来折磨傅煜书,顺便挑衅警方。这样既可以审判背叛了他的人,也可以审判诱拐蒋品一背叛她的人,一举两得。他现在留蒋品一在这,是完成了审判,让傅煜书去查收了。
相信傅煜书见到现在的蒋品一,一定内疚和痛苦得要死,那么古流琛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古流琛是个非常狡猾的罪犯,相信如果不是他主动放弃继续绑架蒋品一,他们还不能这么快就找到她。而他敢这么做,蒋品一那里估计也不会留下什么可以指证他绑架的证据了。
此时此刻,傅煜书正由公安局的专业人士陪同,带着蒋品一到最近的医院进行治疗。离这里最近的医院开车最少也要二十分钟才能到,但躺在傅煜书怀里的蒋品一已经呼吸微弱得不行了。
傅煜书有点焦躁地催促:“同志,能不能快一点?”
警察同志道:“这已经非常快了,再快就超速了。”
傅煜书也不能让警察知法犯法,可现在是人命关天的事,他不得不道:“我觉得她可能快不行了,如果再不快点,我们去了医院也没用了。”
警察同志自然也非常担心蒋品一真的出事,为难之下还是在没什么人烟的路途加速前进了,二十分钟的路缩短到了十几分钟就到达了医院。
乡村的医院条件有限,没什么太好的设备和环境,但给蒋品一提供基本的清理和治疗还是可以的。
到达医院后,蒋品一被推进急救室急救,傅煜书等在外面,听见警察联系了市医院的救护车过来,随时准备条件不足的话进行转院,这样周到的安排让他非常感激。
坐在长椅上,傅煜书长长地舒了口气,他感觉非常不好,即便他已经预料到事情可能会是这样,但他现在还是有点不能接受。
他仰头靠到冰冷的墙壁上,摘掉眼镜闭上了眼,沉思着自己到底该怎么做才能纾解心里这口气。
而蒋品一的急救时间,就在他沉思的时候渐渐流逝了。
当蒋品一从急救室里被推出来的时候,傅煜书忽然觉得有点恍惚。他缓慢地站起来,看着护士把她朝病房推去,医生主动找到他说:“您是病人家属吧,病人现在情况基本稳定了,但她的身体非常虚弱,而且被注射过大量的麻醉剂,可能有一段时间会记忆错乱神志不清,我们这里条件有限,建议您还是等她好一点的时候转院到市医院治疗。”
傅煜书稍稍放了些心,至少她的生命没有危险,那就是老天爷最大的恩赐了。
“谢谢您了,大夫。”他朝医生道谢。
医生道:“不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那是您太太吧,她现在状态很不好,虽然保住了命,但身上有多处伤口,我们都给她处理过了,她身上被人注射的麻醉还没过,暂时不会感觉太疼,不过随着时间变久会越来越难受,好好照顾她吧,那么漂亮的姑娘,脸蛋都要毁啦。”
女大夫是比较怜惜蒋品一的,她最后一句话让傅煜书微微蹙眉:“您说她的脸怎么了?”
大夫道:“被划了几道,得好好处理,不然可能会留下疤痕。”
傅煜书长舒一口气,再次跟医生道谢,送走医生后便艰难地朝蒋品一的病房走去。
蒋品一的病房里很安静,她还在熟睡,看起来非常疲倦,呼吸依旧很微弱,但身上都已经清理干净了,换上了医院的病号服,肤色苍白得几乎与病号服的白相同。
病房里有暖气,她躺在被窝里很暖和,这样的温暖让她一直无知觉皱着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被子下的手微弱地动了动,最后恢复了静止。
傅煜书坐到病床边,稍稍掀开被子想握住她的手,可当看见她手腕上狰狞的伤口时,他的心立时好像被人用刀子绞了一样,一种难以言喻的难受席卷了他,他别开眼深吸一口气,将视线转到了她曾经漂亮得让他心神恍惚的脸上。
如医生所说,蒋品一脸上被人用刀子在一侧划了两道,划得不算深,现在已经包扎上了,但即使这样也不影响她的漂亮,她躺在病床上,在他眼中好像发着光,他缓缓低头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凝神间忽然听见她呢喃道:“煜书……。”
傅煜书一怔,后撤身子紧盯着她,以为她醒过来了,可后来才发现,她只是在无意识地呢喃。
她似乎做了什么梦,刚刚舒展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表情看上去非常痛苦,这样的她让傅煜书非常心疼。他轻轻地摩挲了一下她脸上没有受伤的地方,瞧见她脸颊上的青黑后。眼睛有点酸涩。
他开口时,声音沙哑低沉,带着一丝不自觉的轻颤:“我在,没事了,我在你身边。”
昏迷中的蒋品一像是听懂了他的话,本来痛苦的表情一点点放缓,在被子下的手动了两下,好像要握住他的手。傅煜书赶忙把手伸进去握住了她的手,她这才安下心来,没有再被噩梦纠缠。
傅煜书看了一会她沉睡的眼眸,很久之后忽然自语般道:“我一定不会让你白白受伤的。”
他这样说着,语气坚定而不容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