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兴奋
我只是埋着头，在黑暗中，看着他在的方向，我能看到他因为呼吸而起伏着，但是我也没能看到他的表情。黑暗中，他的眼睛特别明亮，这是我唯一能看到的光亮。
那天晚上，我们一直在聊，不知什么时候，窗外的明月高照，我模模糊糊地闭上了眼睛。
当我醒来的时候，大哥已经在收拾着行李：“雨潇，快起床了，咱们早点回学校吧！”
我揉着眼睛，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四处指着让大哥帮我东西收拾好。
大哥抱怨着：“刘雨潇，你该不会在我妈前瞎撞勤快吧！”
我绕绕脑袋，正色道：“我本来就不勤快！”
大哥无奈地耸耸肩，把枕头砸在我的脑袋上。
临走的时候，阿姨硬塞给我一枚戒指：“雨潇，这是我们家传的戒指，是夏楠的母亲当年亲手传给我的，现在我就传给你了，以后常来我们家！”
我惊愕地看着大哥，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
大哥忙推脱着：“妈，你这样会吓着雨潇的！”
但是，阿姨依旧坚持把戒指塞给我：“雨潇，你再不拿着，就不给我面子了。”
我看着大哥，用眼神询问，我到底要不要收下。大哥面露难色，闭着眼睛，不愿看这一幕，他点点头，索性走了出去。
我没有立刻接受，周旋一番后，再感谢着阿姨，收下她的戒指，当着阿姨的面，戴上戒指。
在回程的路上，大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看着外面倒退的风景，一直没有说话。我安静地转动着手中的戒指，偷偷地瞄着大哥，等待他打破寂静，但他没有。我把戒指拿了下来，装在精致的小盒子里，递给大哥。
大哥眉头紧皱，许久过后，他的眉头又舒展开来：“回到学校以后，要不，我们告诉他们我们真的在一起了？这样就不需要再伪装了。”
我看着他，一时惊愕得说不出话。我依然把戒指递到他面前，他迟迟没有收回：“大哥，对不起！”
夏楠落寞地看着我，轻轻地拥抱了我，我没有拒绝：“不要说对不起，这样我会难过的。既然你期待我扮演你的大哥，那么我就不会逼你，让你感到辛苦不自在了。”
我依旧没有说什么，只是任由他抱着，我觉得很温暖，只是在心底暗暗怀疑：被爱，真的是幸福吗？
在这一刻，我丝毫也感觉不到一丝甜蜜的感觉。大哥，谢谢你！除了这句话，就只有抱歉，但是我真的不愿意对你说一句抱歉的话。那样的话，无论对你我，都是一种伤害。
回到K城的时候，大哥双手放在裤兜里，低头，宛若沉思，我也没有说话。我和大哥就这样慢慢地走着，方向是固定的，旅途渐渐缩短，即将到达终点。我了解大哥，他心情郁闷的时候总是喜欢到处逛着，他不喜欢坐车，也不喜欢跑步，只是默默地行进着，心事重重。
大约走了一个多小时，才看到学校的大门。大哥突然冒出了一句话：“不要回宿舍好吗？我们在校道上走走！”
我点点头，但才刚回到学校，导师就给我分配了任务：“雨潇，我有件事要拜托你。我有一个课题需要文献资料，你能帮我查一下吗？”
我接过导师递过来的一叠资料，翻看着：“您需要的是支持您观点的资料？还是各种看法？”
导师托托眼镜：“我需要求证我的观点。”
我继续说：“那要图片？还是文字？抑或数据？”
导师和蔼一笑，他两鬓的发丝更是花白：“刘雨潇，就交给你全权负责了，你认为要怎么干，就放手去干吧！也别让冯浩那小子看不起你！”
我也跟着笑了起来，冯浩就是导师的助手。我知道，导师相信我，他支持我，如同把我看做他的左右手一样，我觉得我是有用的，在这个世界上，我有我存在的价值，不再是只为了雨菲和落尘而存在，也不再只是为了乐队而存在，在我的努力动力里，多了导师的认可与支持。
我轻轻鞠了一躬，导师温和地点点头，也继续忙了。
我抱着资料，看着身旁的大哥，耸耸肩膀。大哥微微一笑：“走吧！咱们去图书馆！”
我没有拒绝，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有多少勇气才能继续拒绝大哥的心意。
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是软弱的，因为渴望变强，反而变得更加孤独。为了伪装，也许各自选择了伤害自己的某些方式。因此，我更是不愿意撕下大哥用伤痛来包裹的伪装，我无法这样残忍地对待他，再一次让他面对他的伤口，还要在让他痛心疾首的伤口上洒下盐巴。我做不到。
我一直以为我是绝情的，我觉得我的血液是冰冷的，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把大哥看得比家人还要重要，我愿意付出所有换回大哥的笑脸，唯独没有爱情。
我和大哥坐在图书馆的凳子上，把需要的资料摊放在桌面上，细细寻找，认真整理，也许因为导师已经向图书馆的管理人员说明了情况，他们很爽快地把学校珍藏的典籍都让我们借阅，但前提是必须在图书馆内阅读。
长途的车辆颠簸让我已经达到了疲惫的极点，我趴在桌子上，微闭着眼睛，手还在继续抄写着引用的句子，而大哥则在电脑中排版，罗列各种各样的电子素材。
大哥看着我呆呆的样子：“雨潇，你还是先睡一会儿吧！待会儿我叫你起来，你的那份我帮你完成！”
我打了一个呵欠，晃动着手中的笔：“不行！还是你睡吧，大哥！这是导师交给我的任务，你帮了我做了这么多工作，我已经很感谢你了。如果我还在这里大睡，我会过意不去的。”
大哥撇撇嘴唇：“咱俩之间还计较这些吗？”
我认真地说：“这跟计较无关。如果我在这里睡着，我会觉得我很卑鄙，而且将来我良心不安的！”
大哥猛一推我的脑袋：“良心不安？你说话真是前言不对后语！”
我揉揉我的头发，继续抄写，只是眼皮实在沉重，在艰难的抗争之下，它还是以胜利的姿势垂下了。周围的声音渐渐消失，我完全陷入梦的世界……
醒来的时候，图书馆只有两盏应急照明灯亮着，我看着同样趴在桌子上睡着的大哥，内心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我使劲推着大哥：“大哥，该不会是图书馆关门了吧？”
大哥也揉揉眼睛，清醒过来，他看看四周，走到门口使劲扭了一扭，还拍着门，询问着：“还有人吗？”
我气恼地坐在凳子上，拍着脑门：“都怪我！竟然真的睡着了，完蛋了，在这里过夜，无法想象！”
大哥拿出手机，借着微弱的光芒：“8点半了，也不能怪他们关门！”
我解释道：“不怪他们，怪我们竟然都睡着了。”
大哥无奈地耸耸肩：“那你打算怎么样？”
我从书包里翻出一支电筒，打开，整理桌面的资料：“还能怎样？继续睡！保持体力，不然我的肚皮会饿扁的！”
大哥也不示弱，在书包里翻出了几块巧克力：“难道你以为只有你有做准备吗？”
我点点头：“幸亏去了你家，我每次出外的时候都会带上电筒。”
大哥用手指敲敲我的脑袋：“我每次出外的时候也会带上巧克力。”大哥顿了一顿，变得沉重，“以前裴尧就是这样。”
我也变得伤感：“是啊！以前裴尧还在的时候，无论去哪里，都会准备充足。只要他在，我们什么都不需要准备。”
大哥也附和着：“他就是这样细心的一个男孩，他的安静并不会让人觉得陌生，相反，那是很温暖的一种感觉。很奇妙，只要他站在我面前，我就会觉得特别安心，觉得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有他撑着。我一直不相信我这么依赖他，但是他出国以后，我才觉得他是我大学生活最美好的精神支柱。”
我吃着巧克力：“这个也是裴尧经常买的那种巧克力吧！”
大哥点点头：“我在他家小屋里找的。”
我斜着眼睛看大哥：“大哥，你这种行为让我咋舌。”
大哥又敲了我的脑袋：“与咋舌无关，别趁机损我，我只是变废为宝，珍惜每一分粮食，你知道吗？吃饭的时候要是遗落了一粒米，上天也会报应你的。”
我把巧克力的包装纸扔到他身上：“如果吃巧克力的时候遗落了包装纸，上天也会惩罚，所以你就把这个也吃了吧！”
大哥拿着包装纸，细细地看着：“你不觉得包装纸也有它的心情吗？一直它密封着，包裹着里面的东西，但拆封以后，马上就被丢弃，它也会心疼的吧！”
我站了起来，走到窗边：“没有任何人或者东西愿意被遗弃。”
大哥躺在地板上，眼光变得黯然：“刘雨潇，唱歌吧！我想听那首《知己》！”
我也躺在了地上，相互之间相距了5米左右的距离，看着苍茫的夜色，轻轻地哼唱着：“是你让我相信未来的路，偶尔孤孤单单，却不孤独，是你让我有种久违了的暖暖幸福，是你让我相信酸酸的苦，只要有人能懂就不在乎，是你让我看到另外一个自己，每次逆境中跌倒，总是你站在我这边，和我一起仰起头微笑……”
我的声音很轻，很柔，只能让自己听到，我不知道大哥是否听到了我的歌词，抑或是只能听到一段模模糊糊的旋律，但是，一首歌，如果能了解它的背景与过去，比听清楚更重要。
我闭上眼睛，独自走过回忆。如果太过真实，是不是会失去得更多呢？
晚上，我醒了几次，在昏暗的灯光下，我看到大哥正在写着什么，我知道那是大哥的日记，那是他的习惯，喜欢在被窝里写日记，而现在即使没有被窝制造的黑暗空间，周围也依然漆黑一片。
我没有打扰他，只是装作继续睡觉，身上大哥的衣服传来阵阵芬芳。大哥很体贴，他不应该被我这种人拖累，他值得拥有更美好的爱情。我希望能看到他满脸阳光去寻觅他自己的人生，这样我会更加安慰。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着了，只是当阳光把地板烤得炙热的时候，我们已经把所有需要的资料都整理好了，接下来只需要排版就可以了。
我们有说有笑地走在校园小道上，我真心感谢大哥对我的帮助，他对我越好，我总是会感到越抱歉，因为我觉得我没有这样的资格去拥有他的关心与爱，每当我感谢的时候，他总是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发，我能感受他的手指在我的发间穿梭，在不知所措的时候，我竟然看到了前方薛志勋愤恨的眼神，他紧握着拳头，气冲冲地走来。我本能地挡在大哥面前，薛志勋一把把我推开，下一秒，他的拳头已经揍到大哥的脸上。他们两个人都跌倒在地上，我知道以薛志勋的个性，并不是一拳就能让他释放心中的怒气，我连忙冲到他面前，紧紧地拉着他的手臂：“薛志勋，不要打了，好吗？”
薛志勋狠狠地瞪着我：“你不是不在乎他吗？为什么要为他说这些？”
我盯着他：“薛志勋，你昨天对我说过什么了？难道那些都只是一时冲动吗？”
薛志勋喘着粗气，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好！刘雨潇，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他紧紧地握着我的手，猛地一拽：“跟我走！”
这时，大哥从地上爬了起来，顺势拉着我另一手的手臂：“刘雨潇，你不能走！你不能跟他走！”
薛志勋咄咄逼人：“刘夏楠，放手！……听见了吗？我命令你把我的手拿开！”
大哥握紧了拳头，手臂微微颤抖，我紧紧地拉着大哥的手，摇摇头：“大哥，不要！”
大哥手部的力度渐渐减缓，他长叹了一口气：“这些我帮你整理一下，我直接帮你送去导师的办公室吧！”
我点点头，正想说什么，大哥又一次开口：“你要说抱歉的话吗？”
我沉默地点点头。
“谢谢呢？”大哥苦涩一笑。
我继续点头。
大哥转过身，漠然离开。
薛志勋在我耳边催促着：“可以走了吗？”
我甩开我的手，安静地跟在他的身后，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底线，但偏偏对他，我始终没有办法反抗，因为在他的条件里，多了一种罪恶的东西……威胁。
薛志勋带着我去到他家的大酒店，我们在顶楼的观光厅里站着，他指着远方的风景，不断地向我介绍哪些是他家的资产。我只是默默地听着，脑海里不断回想着落尘，夏楠和裴尧的脸庞。我知道我的心里再也不可能容下薛志勋，但是，如果真要让他在我的心里留下一席地位，那也只能是恨意。
对于他，我曾经爱过的人，也许我一辈子都学不会原谅。
我不知道他说了什么，也没有在意，只是当我恍惚过来的时候，薛志勋的父亲薛勤竟然出现了：“志勋，我有个任务要交给你！”
薛志勋恭敬地站在他的父亲面前，一副随时效力的样子。相比起来，他并不像是他的儿子，倒像他的佣人，甚至只是一钱不值的手下。这样想，我才觉得落尘其实在薛志勋面前也并不是十分卑微。
突然，他像是意识到我的存在，他站在我的面前，他狠狠地瞪着我：“你这个不三不四的女人从哪里来？”
我气恼地看着他：“叔叔，请你注意你说话的方式！我不是不三不四的同学，我恰恰是你在我们学校开的宣告你的悔恨的茶话会中在场的优秀学生代表。”我抬起头，他愈是愤怒，我愈是高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