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误落凡尘的女子远去天边,仿佛到了另一个世界后。
仑回呆愣的双眼,已然布满血丝,他忽而状若癫狂,仰天长笑:“哈哈哈…弃子!我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弃子。”
这苍凉的笑声,蛮大壮却从中看出了仑回骨子里的孤傲,他更多的是在自嘲。
蛮超狠狠盯着仑回,由于蛮大壮没动手,他便冷冷道:“仑回!颜如玉逃了,你就替她还我的杀父之仇吧!”
蛮大壮猛然转身,神色万年难遇的冰冷对蛮超,道:“你给老子闭嘴!”
马超浑身一抖,被吓得不轻,眼眶里泪珠子打转,却再也不敢开口了,只是暗恨蛮大壮为什么不替他父亲报仇。
蛮大壮见他安分了,便面无表情的对仑回道:“仑回,我见你是条有情有义的汉子,今日我不乘人之危,放你一马。改天我们新账老账一起算,做个了断!我希望,你到时候别躲着我!”
仑回的孤傲秉性,哪不需要别人的同情?他木然的勾了勾嘴角,似讥笑道:“我如今了无牵挂,状态前所未有的好。有本事你就来吧,别他妈一副同情的样子,看着恶心。我仑回虽然不算个人物,但也不是连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儿都杀的畜生。”
蛮超听了这话一愣,终于明白为何蛮大壮会这么警惕了,原来是担心他们的安全。于是他也不恨蛮大壮了,还暗中招呼一群马仔子静静的往后撤退。
蛮大壮见仑回跟翻书一样的改头换面,‘好像’真的没事儿了,于是准备应战。
忽然,一声爆喝传来,“仑回小儿,纳命来!”
仑回望了过去,只见一个身材不高,莫约四十来岁中年男人,跨着马向他冲来,且一脸仇怨。仑回认出了他,落日堂的堂主,袁谷洪,八品劲道,是颜、仑两家的昔日仇敌。
袁谷洪一个飞身下了马,立在了仑回身前,盯着他道:“仑回小儿,你也有今天!众生相杀我堂中兄弟无数,今日我要你血债血偿!”
仑回眉头一皱,预感危机之时,袁谷洪已迫不及待,一掌劈了过来。
八品劲道的速度之快,力量之强,让仑回猝不及防,被迫抬手迎战。
“碰”的一声,两人对击一掌。仑回倒飞数米,口吐鲜血。不论力量,还是速度,他都与袁谷洪差了一个品级,几乎只能引颈受戮。
袁谷洪只倒退了两步,他得势不饶人,以手为刀,猛然蹬地,腾身而起,功向仑回的头部。
仑回快速摸向衣领,他甩手一掷,所有飞镖朝袁谷洪疾射而去。袁谷洪被迫停下冲刺,身体左避右闪,或击飞、或躲避了飞镖的攻击。仑回趁此短暂良机,纵身一跃,跳上了蛮大壮那匹骏的马,双腿一夹,冲了出去。
袁谷洪脸色一沉,朝蛮大壮喝道:“你站着干什么,还不杀了他!”
蛮大壮并未阻拦仑回,因为仑回刚才没有动手杀马仔子,他当作回礼。他本来是打算单挑仑回的,被袁谷洪搅黄了不说,还是一副倚老卖老的态度,他很是不爽道:“袁堂主,本来是我要先杀仑回的,而你却横插一杠,反倒说起我的不是了。”
袁谷洪考虑到他的身份,脸色才稍微缓和,道:“事态紧急,抓住仑回要紧。”说着,他也跳上马鞍,抓起缰绳,奋起直追仑回。
两人一前一后,骏马速度旗鼓相当,只相隔十几米。
仑回的人生刚遭遇了最大的冲击,他脑中恍然一片,面对八品劲道而斗志丧失,也没有了昔日的阴狠狡诈,全凭本能的求生意识,任由骏马驾着他飞奔。
袁谷洪一时半会儿追不上,但他绝不能让仑回逃出生天。于是弯弓搭箭,八品劲道,臂力惊人,拉起满月状弓箭,朝仑回后背连射。
“咻--咻--咻”三声箭矢响起,风驰电掣般的带着致命攻击袭来。
仑回恍恍惚惚,更没了防备之心,于是被三支箭矢瞬间射中。
一根穿插胸膛,一根穿插手臂,一根穿插腹部。中箭之处,鲜血飞溅,流若水注。
撕心裂肺般的剧痛传遍全身,仑回眼睛一花,险些栽下马背。他咬紧牙关,紧抓马缰,不让自己跌下马背,继续向前飞奔。
袁谷洪冷哼,收起弯弓,并未继续射箭。因为仑回若不停下止血,必死无疑,他觉得能活捉仑回的话,会有更多好处。
很快,两人一前一后,竟冲到了百里河畔。
仑回见此鸿水滔滔之河,他十分艰难的忍着剧痛跳下马鞍,脸色怆然。都说天无绝人之路,但此刻,连上天,都不在意我这个弃子了。
袁谷洪也下了马,他冷笑道:“仑回小儿,束手就擒吧,或许我能给你留个全尸。”
仑回没有理袁谷洪,他愣愣走到河边,看着巨浪滔滔的河水,喃喃道:“想我仑回战战兢兢,惶惶不可终日近六年,为了什么?…为的不就是让在意我的人知道我还活着,没死!…让我关心的人认为,我是有胆识与王家对战,有能力与各大仇家周旋,来保护他们的…到头来啊,我只是个可有可无,一厢情愿的弃子罢了!”
“我只是想找一个,能跟我分享所有故事的人,不管是开心的,还是难过的……有那么难吗?”他沙哑的说着,眼眶也红了,流下了泪。毕竟,他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而已。
自从颜乾、仑文相继离开升阳城后,留给他却是一个危机四伏的局面。各大仇家的暗杀让仑回无数次垂死挣扎,受尽诸多磨难,心中抑郁万分,却无从倾诉,才导致他性格的阴暗。在花满楼笙歌艳舞,与小娘子琴瑟相对,只是为了能疏解心中压抑,不让阴暗的性情滋长而已。
他这半生得到了天真烂漫的少年不该有的孤独、寂寞,他无从倾诉,也没谁真正的了解。
此时,仑回双眼无神,忍着箭伤之痛,踉踉跄跄的走到百里河岸。
然后,他头也不回的跳下去了……身体瞬间被巨浪淹没,只为了给自己保留最后一丝尊严。
袁谷洪大惊,仑回竟选择投河自尽!他阻止不了,也不想阻止,如果以后颜、仑两人报仇,仑回是在圣帝那族自尽的,和他关系不大。
蛮大状以及很多圣帝那族的人也赶了过来,他们询问了情况后,皆默默的看着,一语不发。
这则消息很快从圣帝那族的草原,传遍了升阳国。仑回投河自尽,四面皆惊,举国同震。
有人欣喜善恶到头终有报,有人惋惜一代天骄从此落幕,也有人感叹行高于人,众比非之。
没有人知道,即将折戟沉沙的仑回,说了最后一句话:
“莫轮回,我们要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