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九天一口气呛在喉咙口,咳了半响,目光闪烁地瞄着秦文的脸色,暗自咽了口口水。心头有些为难又好笑,这话可不好应……听姑奶奶的话,明显是没怎么看上六皇子……这嫌弃的语气他怎么听着跟六皇子在悦然楼说的那番话这么像呢,真是怪了!
胡九天心头一顿,握着拳头咳了几声,心头转了几圈,瞄着秦文的脸色迟疑着劝道:“毕竟是皇子,行事自然张扬些……好在这位爷也不是个不讲理的二世祖……”
“他还讲理?”秦文气闷地瞪了胡九天一眼,将手里的茶杯往案几上一顿,颇有些郁结地哼道,“一个皇子,自个儿拿不下的事儿倒往内宅妇人身上推,真亏他好意思!”顿了顿,见胡九天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原本温和随意的人这会儿倒显得有些可怜,秦文的声音滞了滞,一时又好笑,半是气恼半是玩笑地建议道,“人家要拿咱们杀鸡儆猴,咱们还真没什么法子!也只能不往北边做生意了!你的意思如何?”
胡九天张了张口,余光留意着秦文的脸色,一时有些摸不准秦文的意思。北边地贫物乏,做生意的多是些游商,一年下来能在南北跑两趟就不错了,挣的都是些体力钱……这般物资匮乏民生不稳,难处必定不少,可也意味着机遇多。依着姑奶奶的心性,必定不愿就此放弃北边,可她打算怎么做还真不好琢磨了。这位可不是个任人揉捏的,哪怕对方是皇子,也不能轻易占了便宜去……
“这生意也不是一点儿不能做,总不能为了六皇子一句话就不往北边去了。”胡九天咳了一声,见秦文端坐着喝茶,嘴角噙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没发话,胡九天方松了半口气,笑着继续道,“最不济,日后就不碰北边的药行跟粮行,也免得招腥。”
“只怕粮行还没送出手,那位六皇子就该找上门来了!”秦文端着茶杯觑了胡九天一眼,手指摩挲着杯沿,眉间笑意清浅,隐隐透着些讽刺,“他不就是想看看秦家人有什么本事吗?咱们比不得老爷子,可也不能丢了老爷子的脸!”
秦文说着,也没看胡九天眼里骤然亮起的那点兴奋,只扬声叫了外头候着的绿墨进来吩咐道:“把那两匣子银票拿过来。”
绿墨眨了眨眼睛,飞快地瞟了胡九天一眼,忙点头应下往正屋去捧了两匣子银票过来,当着胡九天的面递给秦文。
秦文嘴角挂着抹浅笑,目光淡然地扫了眼绿墨手里的匣子,漫不经心地开了匣子,从里头拣出几张银票略略看过一眼,顺手搁在了案几上,随后合上盖子,示意绿墨将匣子递给胡九天。
绿墨呆愣地张了张嘴巴,好半响才回过神来,忙将那点惊诧讶异给压了回去,捧着匣子转身就往胡九天跟前递。
从听见秦文那声吩咐起,胡九天眼皮就狠狠地跳个不停,这会儿见绿墨将两匣子银票递过来,心头突然提了半截,迟疑着接过匣子,看向秦文的目光十分复杂。
秦文仿佛毫无察觉,嘴角上扬,笑容极轻,眸子里隐着丝若有若无的光晕,看得让人有些目眩。“这匣子里头一共三百万两银子,你带过去给六皇子瞧瞧,就说咱们愿意为北边百姓解解燃眉之急。只是这三百万两银子要怎么用,还请六皇子示下。”
三百万两!胡九天悬在半空中的心随着秦文的话颤了又颤,脑子里嗡嗡直响,好半天才勉强稳住心思,只觉得手里那两个匣子压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神色复杂地瞄着秦文,声音干涉地咳道:“姑奶奶的意思是,这银子……就送给六皇子了?”
“我可没那么大方!”秦文轻声笑了起来,边笑边点着胡九天,眼里流光浮动,眉角轻扬,脸上笑意弥漫,隐隐地还带着些促狭,“只不过问问六皇子该怎么用,省得咱们一时疏忽反而犯了这位爷的忌讳!人家都要杀鸡儆猴了,咱们总得表表诚心吧?总不能真让人一锅端了!”
胡九天倒吸了口凉气,满意震惊,嘴巴半张着,却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直过了好半响才勉强舒了口气,心头却是巨浪翻腾,震惊诧异中又夹杂着些许佩服感慨。姑奶奶这哪里是表诚心,分明就是存了心考验那位爷,多多少少也有几分较劲的意思!三百万两银子,不只是往北边投的,这说到底就是在压天下的庄!可姑奶奶先前还一副嫌弃的语气,一转眼就拿了三百万两银子,眼睛都没眨!这份气魄真是……跟老爷子有一比!
见胡九天满脸惊诧,手里的匣子差点没捧稳,秦文眼里笑意漫开,眉间神采飞扬,将案几上仅剩的几张银票递给绿墨,起身点了点胡九天手里的匣子,笑着嘱咐道:“顺道去看看乔叔吧,给他透个底儿,免得老人家担心。再有一件,我跟乔瑞说了,让他先跟着你,等新铺子的生意做起来了再让他接手。这头忙过了,你就去北边吧。”
胡九天慢慢缓了口气,将眼里的惊异敛了下去,脸上又恢复了先前的温和从容,捧着匣子躬身应下,见秦文没别的吩咐了,这才告辞退出去,转到角门上了马车,一刻不停地往乔家的院子赶。
看着胡九天的背影,秦文眼里的笑意淡了些,末了良久,才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摇头轻叹一声,正要往书房去寻陆慎,却瞧见外院的婆子气喘吁吁地奔过来回话道:“奶奶,外头来了个管事,说是尚书府的老爷让咱们爷过去一趟!”
秦文眉头微不可见地扬了扬,眼里划过一丝讽刺,示意那婆子起身,蹙眉问道:“可有大人们的手书?”
那婆子愣了一瞬,随后猛地反应过来,连连摆手应道:“回奶奶话,并没有别的东西,兴许是门房的小厮落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