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文余光瞥见长安一副心惊胆战的模样,又瞧了瞧陆慎的脸色,心头有了数,笑着倒了杯茶递上去,“爷在外头累了一天,先喝口茶润润口吧。”
陆慎沉着脸盯着秦文手上的茶杯看了片刻,却不接,只冷声道:“都下去!”
长安打了个机灵,余光瞄着陆慎山雨欲来的脸色,忙不迭地应了一声,心惊胆战地退了出去。绿墨迟疑地望了秦文一眼,见秦文摇了摇头,方提着心走开了。
陆慎两步绕开秦文,往竹榻上坐了,头也不回地问道:“你就那么信得过胡九天?”
“爷这话先前就问过一遍了。”秦文也不恼,笑盈盈地应了一声,自己端着茶杯慢慢抿了口茶,慢步踱到竹榻前坐了,目光坦然地看着陆慎,“既要用人,自然就得信得过!”
陆慎的视线落在秦文脸上,眉头蹙了蹙,眼里明显带了几分不赞同,出口的语气便有些冷硬:“陆家不比秦家,你是内宅妇人,该守的规矩都得守!”
察觉到陆慎眼里的冷厉,秦文捏着茶杯的手指顿了顿,指腹沿着杯底慢慢摩挲了一遍,低头默了片刻,启唇笑道,“爷放心,该守的本分我自然得守。只是我从小野惯了,也没个人教导,若是一时没留心哪儿做错了,还请爷见谅。您说了,我自然改。”
陆慎被秦文这随意的语气气笑了,脸色愈是阴沉,一双眼睛直盯着秦文的眸子,冷声问道:“爷在你眼里,还不如一个外人靠得住?”
“这话是怎么说的?”秦文怔了一瞬,诧异地张了张口,视线触及到陆慎阴沉的目光,猛地转过弯儿来,恍然笑道,“爷跟胡九天怎么比?胡九天靠不靠得住,说到底得看我自己本事如何。至于爷靠不靠得住……那得看爷的心情。”顿了顿,见陆慎脸色骤然冷厉,秦文暗自嗤了一声,玩笑般叹道,“我若是一辈子靠着爷,只怕爷到时候还嫌我黏牙呢!”
陆慎被秦文这轻描淡写的语气噎得说不出话来,脸色阴得能出水,一双眼睛黑得渗人,盯着秦文看了良久,嚯地一下站起来,抬脚就往外走。才走了两步,又突然滞了片刻,腾地一下转过身来,目光沉沉地瞪着秦文。
秦文被陆慎盯得莫名其妙,眼里不自觉地带了几分疑惑。
陆慎自己气得胸口一阵烦闷,冷眼看着秦文一幅不知事的模样,那点气闷又被一股浓浓的无力感跟惆怅给淹了下去。这丫头就不知天高地厚!亏她还敢说!……余光瞥着案几上的那几页字迹,陆慎暗自抚了抚额,字都写不好,还敢大言不惭地说要他站上的位置她也要去瞧瞧,她拿什么去?就凭一个胡九天?
“这字重头再练!”陆慎收回目光,抬手点了点在案几上的几页白纸,脸上说不出的嫌弃。
秦文诧异地眨了眨眼睛,顺着陆慎的目光看了过去,见先前自己胡写乱画的几页纸大大咧咧地躺在案几上,脸上顿时一热,一时又有些好笑,忙上前去将那一沓纸收了,顺着陆慎的话应道:“这字是难看了些。爷放心,我这就重头练!”
陆慎扭头盯着秦文看了一眼,拢在袖中的手指握了又握,脸色晦暗不明,直默了良久才甩袖走了。
秦文看着陆慎的背影无奈地挑了挑眉,回头看着案几上的一沓纸,又无比惆怅地叹了口气。今儿陆二爷只怕气得不轻,哎,也不是她有意如此,她跟陆慎终究不是一路人。说起来这位爷也算君子,先前两人同榻而卧,除了头天晚上陆慎揽着她彼此都尴尬了一阵导致一宿无眠,后头几夜两人都是各睡各的,陆慎似乎知道她不自在,没强求她,也真亏这位爷忍得住。她对他倒是有些佩服的,可佩服却不意味着就能靠得住……说到底,比起陆慎,她还是宁可信自己。
陆二爷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晚上回来瞧见秦文握着毛笔满脸认真地一字一画地写字时脸色便好看了几分,竟破天荒地开口提点了几句。秦文心头纳闷,面上却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倒也相安无事。
因宅子买了,秦文赶着让曹嬷嬷几个去收拾了,又雇了人将几大箱子行礼搬过去,前前后后忙了三四天,总算收拾妥当了。秦文松了口气,四月二十二一早,便张罗着让一行人搬了进去。
当天晌午,胡九天便笑呵呵地带了礼去道贺,同行的还有赵兴旺。
赵兴旺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绸子衫,头发束得规规矩矩的,看着倒也齐整,手里拎着个檀木盒子跟在胡九天后头大摇大摆地进了院子。
待进了屋时,赵兴旺抬眼便瞧见了秦文,一双眼珠子差点没落下来,呆愣了半晌,突然一拍脑袋连连往后退了两步,将手里的木盒子往胡九天怀里一塞,晕头晕脑地拱了拱手,手抬到半截又猛地意识到不对,顺势躬了躬身子,嘿嘿笑道:“小的赵兴旺,给奶奶请安。”
秦文哭笑不得地看着赵兴旺的动作,又瞧了眼一脸坦然的胡九天,一时失笑,“我倒没想到你这般年轻!”说着便让绿墨倒了茶上来,示意两人坐着说话。
赵兴旺乐呵呵地谦让了一回,扭头瞥了眼胡九天,半边儿屁股挨着椅子边上虚坐了,余光瞄着秦文的脸色,心头又有些悬了起来。他也没想到这位姑奶奶还真就是个小丫头!秦家老爷子他是见过的,以老爷子的年纪,这女儿怎么说也得二十来岁了!前几天看胡九天那模样,他还以为是怎么厉害的一个管家奶奶呢,没曾想……竟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还长了副招祸的模样!刚才他差点闪了神,这实在是……让人始料未及。
赵兴旺忍着满腹疑虑觑了胡九天一眼,见这位大爷一脸风轻云淡,正饶有兴致地品着茶,赵兴旺一口气堵在喉咙口,暗自骂了声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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