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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晚来天欲雪

陆长安在雁鸣峰上自行练剑,一招一式出的漂亮。萧逸风一路上了雁鸣峰,瞧见了便心中一惊。转念一想,便在原地静静看了一会儿。待陆长安发现了他,才笑着走过去道:“好啊,你藏功夫。”

陆长安收了剑,笑道:“你怎么来这里了?”

“我瞧你不在金梧堂里呆着,就知道你来了这雁鸣峰。”萧逸风叹口气,道:“昨日的事料想你也听说了,我和雪莼的婚期后延。”

陆长安笑道:“能让杨叔叔出面来找师父相商的事,还特地为此推了你们二人的婚事。想必是天大的事情。我们这些不知情的后辈在这里想破了头也不会想出到底为什么。莫不如饮酒作乐,能乐一天是一天。”

萧逸风笑道:“正是。”

陆长安道:“不如我们去听听戏。”

萧逸风摇摇头道:“我是懒得出门了,眼瞧着又是大雪,还是别出门的好。”

陆长安瞧了瞧乌云密布的天,叹声道:“也不知是怎么了,这大雪下起没完了。罢了,我回屋里去看账本。”

正说着话,一个小厮跑了上来。见萧逸风便道:“大公子,阁主有事找您去清白堂。”

萧逸风微微一怔,道:“可说了什么事么?有没有叫二公子?”

那小厮摇首道:“我不知道什么事,阁主也没有叫二公子。”

萧逸风疑惑的看向陆长安,只见陆长安将头转向别处,正眺望云海。萧逸风冲那小厮道:“你先去吧,我随后便来。”待那小厮离得远了,萧逸风便问道:“你说能是什么事?”

陆长安回头看向萧逸风,道:“我不知道。”

萧逸风叹气道:“想必不是什么好事。”

陆长安道:“是不是好事你去了便知道,到时候别忘了告诉我一声。”

萧逸风大叹一声,拂袖而去。

陆长安眼瞧他下了雁鸣峰,这才笑道:“我只盼你早日承袭衣钵,我逍遥自在的想走便走。”

陆长安又练了一会儿剑,才下了雁鸣峰去。待他行至凌宸熙的煦日斋时,见凌宸熙的小厮佩环低着头匆匆走出来。陆长安便拦下问道:“佩环,你这是去做什么?”佩环瞧见陆长安,恭声道:“回禀二公子,山下有人找三公子,三公子差我去给打发了。”

“什么人?”陆长安一怔。

佩环道:“前几日山下一户农家闹了怪病,是三公子去救了那闹病的老汉。如今那户人家要来报恩,说是带来了许多山货要亲手给三公子。三公子说,施恩不图报,差我去回了那户人家,叫他们不要再来了。”

陆长安道:“带着我去看看。”

佩环带着陆长安一路来了山门,见一个豆蔻少女挎着一个手筐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陆长安走了过去,问道:“丫头,风大天寒,你怎么在这里站着?”

那女孩子怯生生的看了一眼陆长安,脆声道:“我想把这筐山货给凌三公子。”

陆长安笑道:“心意我带给老三,只是这些东西你留着吧。”

女孩微微摇头,道:“不,我想给三公子。这是我自己去山里采的,不过是些榛子松仁。我没太好的东西谢凌三公子,这些都是我的心意。”

陆长安只觉得这女孩子心地单纯,有股子山野间自然灵性。瞧她一双纤细的手十分粗糙,便问道:“你平日里都是做些什么?”

“随我娘做针线卖钱,跟着爹去山上砍柴。”女孩子的声音脆生生的,如珍珠落玉盘般。陆长安瞧她秀气的眉眼间透着淳朴的神色,一张团团脸透着一股喜气。陆长安只觉十分喜爱,便问道:“你会不会养花?”

那女孩子一怔,道:“我会,我在家里种了好些桔梗花。”

陆长安道:“这些东西我帮你带给老三,你回去和你爹娘商量商量。我想叫你来帮我养花,一个月给你一两银子。”

“一两?”那女孩子一怔,腾地一下红了脸。“一两就够我们家活一个月。”

陆长安笑道:“我叫陆长安,是这鸣剑阁的二弟子。你回去问问,到时候来给我答复。”那女孩子笑了起来,一对梨涡在一张鹅蛋脸上分外好看。她喜道:“我叫乌巧儿。”

陆长安笑道:“你且回去吧,明日来给我答复。”说罢接过乌巧儿的手筐,摘了腰间一块玉玦,道:“若是你爹娘不信你说的,你便将这玉玦给他们看。这玉玦可着云州也见不到一块,他们见了,就知道你所言不虚。”

乌巧儿应了一声,接过玉玦。笑道:“陆大哥,那我明天来还你。”

陆长安点点头,道:“你快回去吧。”

那乌巧儿脆声应了,一路朝山下跑走。佩环在一旁道:“二公子怎么敢把那么贵重的玉玦给她,不怕她转身把这玉玦卖了从此不着面么?”

陆长安挑眉看向佩环,道:“相由心生,这孩子神态淳朴无邪,并非市侩小民。又是个知恩图报的,难得。”说罢转身便走,一路去了煦日斋。

陆长安进门的时候,凌宸熙正在读手中的《神农本草经》。见陆长安进来,便起身迎道:“二哥怎么来了?”

陆长安笑道:“有人来报恩,你怎么还避而不见呢?”

凌宸熙见陆长安手里拿个手筐,叹气道:“施恩不图报,何必要他们东西呢。”

陆长安朗声笑道:“虽说施恩不图报,可是这般推辞别人的一番心意也未免不近人情些。来的是个讨喜的小姑娘,我瞧着那孩子比你小不到哪里去。我瞧她是个心灵手巧的,便想招她来给我照顾花棚。”

凌宸熙挑眉笑道:“莫不是二哥动了心思,想给我找二嫂了?”

陆长安笑骂道:“我看你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我一向不喜欢黄毛丫头,只是觉得那孩子十分淳朴无邪,很是讨喜罢了。”

凌宸熙道:“你往阁里招人,不要禀告师父师娘一声么?”

陆长安道:“若是事事禀报那师父师娘还不累死了。现在阁中的庶务是我在打理,找个人来帮我伺候花草也没什么的。我只须与査叔说一声便是,让査叔给那孩子腾出一间房来。”

凌宸熙笑道:“我算瞧出来了。大哥的剑法一向精妙,师父日后一定要他做阁主。这阁中的庶务,便交由二哥来打理。我呢,就是一个吃闲饭的。”

陆长安道:“你还真不能吃闲饭。我想好了,若是以后你不愿在江湖上抛头露面,我便在开封开间药铺交给你去打理。凭你的医术,混个一城名医倒也不难。坐堂是次,主要是你替我把药卖好了。我想过了,云州到底还是往北了些。这地方连朝廷都不愿意管,想在这发财那简直是痴人说梦。前些日子我在沧州养马,就想着做药铺。咱哥几个当中,也就你懂行……”

凌宸熙讶然道:“二哥,你说的这是真的还是假的?云州不是有药铺么?”

陆长安苦着一张脸道:“可别跟我提那间药铺。且不说有些人没钱赊账,光凭师父乐善好施喜欢施药这一项,那药铺是年年亏损。”

凌宸熙哈哈大笑道:“自打二哥打理庶务,阁中的银子就越来越丰厚。我只以为二哥经营有善,从不会做亏本买卖。想不到竟还有亏损。”

陆长安叹口气道:“哪能总赚钱。”

凌宸熙将佩环泡好的茶递给陆长安,道:“新泡的茉莉香片,二哥尝尝。”

陆长安道:“这过了年我打算再扩个院子出来做戏园子,再招些丫鬟小厮进来。”说罢吩咐佩环道:“你去金梧堂跟进宝知会一声,若是大公子来找我,叫他来煦日斋便是。”

佩环应声而去,凌宸熙道:“二哥要做戏园子?这事儿师父可知道么?”

陆长安嗤了一声,呷口茶道:“咱们鸣剑阁说是个门派,其实我也看出来了。就跟个宅门山庄差不多少。就像江南四大家似的,说是一派,实际上又不像武当峨眉那样广收门徒。无非是个宅门子,当家老爷厉害些。这戏园子的事儿,若不是师父点头,我敢建么?”

凌宸熙颔首道:“师父膝下就咱们三个徒弟,与其说是收徒莫不如说是养子。就像那一大家子似的,有爹有娘,还有三个儿子。”

“对喽。”陆长安将茶碗盖盖住茶碗,发出瓷器的脆声。“不就是这么回事儿么?”

二人说了好一会儿话,萧逸风才大步流星的进了来。刚一进来,便冲着陆长安吼道:“老二,我要去峨眉了。要呆半年八个月的,试剑大会我去不成了。”

陆长安讶然道:“为什么?”

萧逸风哭丧着脸,道:“师父只说让我去峨眉清修一段时间,切磋剑法。”

陆长安脸色一垮,忽的站起身来道:“决计没那么简单。你这次去峨眉,怕是与拖延你婚期的事情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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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亚军,现为北京武警总部某文学杂志主编。著有长篇小说伪生活等六部,小说集硬雪、驮水的日子等七部。获第三届鲁迅文学奖,第十一届庄重文文学奖,《小说选刊》《中国作家》和《上海文学》等刊物奖,入选中国小说学会排行榜。中国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