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不知时日过,一转眼,五月已经到来。
今年的五月,太热了,知了早就耐不住寂寥,在枝头瞎叫唤。李萦拿着团扇,正在阴凉的一隅纳凉。坐在逍遥椅上,一旁的丫鬟打扇,晚春再弄些冰镇过后的瓜果。日子,真是惬意。
如果没有皇宫里的事打扰的话。
一想到最近发生的几件事,李萦就一阵心烦意乱。那些事,全都是围着骊姬娘娘转。某某后妃对骊姬不禁,被汉宣帝处罚;某某言官上书关内侯田单八大罪状,被汉宣帝压下;某某太医治病无方,被汉宣帝处死……如此林林总总,都证明了一件事,骊姬怕是不行了。
这个时候,只要离骊姬远远的,就没事了。但是,骊姬这几个月却十分喜欢在皇后娘娘身边待着,李萦每回进宫请安,她都在。
刘嚣说,他会处理。确实,汉宣帝不曾迁怒到李萦身上。
这几日,不一样。李萦去皇宫请安时,再也没有见到骊姬。昨夜,汉宣帝处死两名太医和八名宫女。
想到这,李萦心里就一阵烦闷。她对田家不喜,但是骊姬对自己也没有做过什么。退一步讲,骊姬出事了,皇宫定会生变。
“轰”的一声,晴天霹雳,雷声阵阵,下大雨了。
李萦坐立起来,感叹道,“下雨了?刚刚还万里无云,日头高照,现在乌云密布,暴雨如注。真是想不到呀!”
绿雪在一旁附和,“是呀,谁想得到呢!”
晚春默默扶起李萦,走到廊下,“夫人,小心屋檐滴水。”
李萦摇着团扇,送来丝丝清凉,整个人舒服不少。便站在廊下,久久不动,任由暴风雨洗礼。
“夫人,您站着也累了,要不进屋来用些点心?”晚春劝道,她是担心夫人吹风久了会这着凉。上一次,就是类似的事情让长沙王大发雷霆,连着出发点好些有头有脸的人。
李萦沉浸在风雨的洗礼,并不想搭理晚春,连站在廊下吹风的自由都没有吗?
晚春的眼睛转了转,道,“夫人,护国侯府里差人送来的杏酪,很是新鲜,您要过来尝尝吗?”
这回,李萦勉强回看晚春一眼。晚春毕恭毕敬候着,没有一丝的不敬。
“听说你今日做了红豆马蹄糕,是吗?我想尝尝。”李萦慢慢地从廊下走回室内,新鲜的杏酪,她可不想错过。
今日的暴雨,并没有洗刷汉宣帝心里的焦虑和不安。这个男人的心,笼罩着层层乌云,只怕不会有散去的那天。
“陛下……”骊姬虚弱无力的呼唤声传来,惊醒了心痛不已的汉宣帝。
汉宣帝急切握住骊姬赢弱的手,“你醒了,你终于醒了!你都昏迷了两天,可愁死朕了。”喜悦之情,不言而喻,愁苦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我的心肝,我的宝贝,我的心肝宝贝,以后你可不要再吓我了。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只要你好好的。”说着,汉宣帝又在骊姬脸上亲了又亲,爱不释手。
骊姬笑着,挣扎想从床上起来。汉宣帝见状,连忙把她扶起来。“人呢?都去哪啦?还不过来伺候!”
看着汉宣帝又急又气的样子,骊姬安抚道,“陛下,妾身就在这里,哪都不去,您可别着急。你一急,我就跟着着急激动起来了。”
“好好好,你身子弱,别说这么多话了,好好躺着。”汉宣帝回道。
骊姬笑得如花枝打颤,“陛下的厚爱,妾身晓得。我这一觉醒来,觉得身子好多了。只是想活动活动筋骨,在床榻上都躺麻了!”
听着骊姬的话,汉宣帝是欣喜的,这说明,刘太医的一剂险药用对了,骊姬身子大好!
可是,他忘了,还有一个词叫做“回光返照”!
昭阳殿的人,欢喜着,因为骊姬娘娘好转了。今日是十五,汉宣帝的晚膳破例摆在昭阳殿,皇后也默许了。
她,不必和一个将死之人争些什么。
今夜,月色撩人,朦胧的月光笼罩在晚宴之上。这是一个美好的夜晚,这是一个值得被祝福的夜,这是只属于他们两人的夜。
骊姬虚弱,只能吃一些流食。再看汉宣帝,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骊姬看汉宣帝吃得差不多了,便道,“陛下,听说冰泉酿的酒最是清凉可口,不知道妾身是否有幸能与陛下共饮?”
“酒能助兴,亦能伤身。爱妃你的身子尚未痊愈,等你痊愈之后,朕方能与你畅饮。”汉宣帝耐心跟骊姬介绍。
但是,骊姬不听。“陛下,臣妾的身子受得住,我就是想尝尝嘛!”她又比了一个小手势,“我就喝一口,不!我就抿一口,舔一下就好了,你就答应臣妾吧!”说着,从撒娇的口吻又带出一丝哭腔。
这下,汉宣帝就抵挡不了了,没办法,英雄难过美人关。汉宣帝示意,刘公公就给骊姬倒了一小口。
骊姬喝下这一口,十分满足,还打了一个饱嗝。
汉宣帝看着就欢喜。
“陛下,今晚的月色很美,不知我们是否能去御花园走走呢?”骊姬很有兴致提道。
汉宣帝当然不会拒绝骊姬,两人就趁着极美的月色去御花园散步。
刘公公等人只能远远地跟着,不敢打扰皇帝的雅兴。
“这一棵是月桂,那几盘是芙蓉,咦,我怎么现在才发现御花园里栽种了这么多海棠!”骊姬很高兴发现这个事情,得意地跟汉宣帝分享。
这一个骊姬,才是汉宣帝最开始认识的那一个小姑娘。
天真,烂漫,无忧无虑。
“你说呢?”汉宣帝反问。
骊姬歪着脑袋,做出认真思索的样子,实质上她什么也没想。然后她无奈道,“我想不出来!你就不要拐弯抹角了,直接告诉我吧!”
汉宣帝低笑,“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你就站在海棠花树下。”多么灿烂极美的人,他的心瞬间沦陷。
骊姬从来不知道,她以为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清凉殿冰冷的床塌上。她突然之间觉得很累,“你可以背我吗?我走得很累。”还是撒娇的语气,汉宣帝没有生疑。汉宣帝就背着骊姬,一路上叨叨絮絮。
骊姬一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回着话,到后来没有应答。
汉宣帝背上的人儿一点一点失去温度,他不敢停,走了整整一夜。
最后,体力不支,昏倒在地。
还记得那个海棠织锦香囊吗?
骊姬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它系在汉宣帝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