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时思绪万千,又想到他令侍从守在门口,大概是为了她们的安全,心下倒是松了口气。
花林又忍不住训斥碧蔷,碧蔷年纪小,口无遮拦,她生怕她给小姐惹什么麻烦,几乎算得上是耳提命面。
碧蔷也是个聪明的,今天又吃了那一吓,再不敢乱说话。
小二送了饭食上来,出门在外也没法讲究,主仆三人草草用了一口,就歇下了。
清妍睡在内室,碧蔷与花林二人在外间的榻上,大概是头一次出门,她心里思潮翻涌,怎么也睡不着,一合眼就想起陆锦裴白天时的惨相,心下沉甸甸的。
室内黑漆漆一片,窗外传来风刮过树梢的声音,因着没有月光,窗纸映着一片东摆西舞的虬枝,阴森森的渗人。
她怎么也睡不踏实,更兼室内阴冷,虽是新换的被褥,却觉得那潮湿的寒气直往骨头里浸,她裹紧了被子,直到后半夜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清妍是被滴滴嗒嗒雨击窗棂的声音吵醒的,睁开眼,外间影影绰绰,花林和碧蔷已经起来收拾了。
她动了一下,觉得脑中有些发晕,太阳穴像是被什么击打过一样,一跳一跳的生疼。
她揉了揉额角,拥被坐了起来,觉得身上四肢百骸无一不痛,动一动就像碎了骨头般。
花林听见声响掀帘进来,轻声问,“姑娘,可是醒了?”
沐清妍揉着额头道,“给我倒一盏水来。”
话一出口她就觉得不对,嗓音沙哑得厉害,喉咙像被刀刮了一般,带着股火辣辣的痛。
花林也吓了一跳,忙倒了盏水过来,温热的水流入口,沐清妍才好了许多。
花林看着她疲惫的脸色,担忧的道,“姑娘可是累着了?现在天色还早,要不再睡一会儿?”
沐清妍没有答话,反问道,“三叔…起了吗?”
两间客房紧临,隔壁有个什么动静,这边是可以听得到的。
花林犹豫了一下道,“三老爷早起了,那侍卫大哥也早早便下去打点东西。”
沐清妍点了点头,道,“起吧。”
碧蔷也进来,挽起帘子,两个丫头侍候着沐清妍梳洗。
其实现在天色不过刚刚蒙蒙亮,又因为阴天,室内都是阴暗一片。
花林看沐清妍脸色不好,眼下明显有了一抹青痕,忍不住心疼道,“不如奴婢去向三爷说一说,晚一天再赶路,小姐脸色不好,不若多休息一天?”
沐清妍想也不想就摇头,沐璟睿是要去滨州的,大约是有要事,所以才赶路这么急,她本来也是他顺手“捎上的”,哪好意思再拖人后腿。
花林无法,怕沐清妍冷,从箱子中翻出了一条料子稍厚的绯白地绣蝶戏牡丹泥金裙,外面又给她罩了件石青色羽缎面大氅。
用过早饭,主仆三人下楼,才出了门,一阵风卷着阴雨迎面扑来,沐清妍激淋淋打了个冷战,忍不住将大氅裹紧。
沐璟睿和侍从已经等候在马车旁了,他外面披了身蓑衣,却丝毫掩不住浑身的清隽轩朗,神彩奕奕。
沐清妍过去对沐璟睿福了一福,她戴着兜帽,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因着晚上没有睡好,一张脸显得有些苍白,神色倦怠。
沐璟睿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花林在后面张了张嘴,差点就想说出让自家小姐再多休息一天,可想想小姐的顾忌,还是闭了嘴。
上了车,花林知道小姐是从来没出过门,昨天累狠了,便把锦缎被褥全部铺开,垫得厚厚的让沐清妍躺下,这样也减了些车马颠簸。
碧蔷点燃了个青铜鎏香暖炉,放在沐清妍脚下,可饶是如此,她身上仍是一阵冷似一阵,裹紧了被子都无济于事。
六月梅雨时节,江南本就多雨,天阴沉沉的,空气中充满了潮湿阴冷的气息,车外阴雨不绝,像是根本没有停下的时候。
尽管花林已把车帘拉下,还是有冷风挟着细雨从窗口飘进,冷风吹过额头,沐清妍只感觉到头越来越昏沉,迷迷糊糊的睡着,在马车的颠簸中,身子越来越不舒服。
沐璟睿急着赶去滨洲,就偏离了大路,专抄近路而行,地势越来越荒凉偏僻,行了大半日也不见一个客栈,午间的时候,只能在野外停下吃点东西。
他和侍从随身带着干粮,又是惯常在野外的,倒不以为意。
花林和碧蔷却是愁了起来,这荒郊野外的,又下着雨,根本没法拾弄饭食,她们之前哪料到会是这样艰难的情形,以为就像之前跟着陈家老夫人一样,出门有客栈歇脚,所以根本没准备多少食物。
花林只能用暖炉熬了点驱寒汤,又拿出先前备的几色点心,奈何沐清妍不舒服,只勉强吃了几口又躺下了。
沐清妍睡得迷迷糊糊的,根本不知道车子是走是停,整个身子就像飘在云端一样,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突然听到碧蔷惊叫道,“呀,姑娘好像在发烧,脸怎么这么红……”
“真的?”花林一惊,立刻过来,伸手覆上了沐清妍的额头,只一触脸色就变了,“天阿,姑娘真的在发烧,这么烫……。”
两个丫头立刻手忙脚乱起来,花林怕沐清妍昏了过去,一边轻声呼唤,一边想把她扶起来。
碧蔷急得团团转,嘴里不停的念叨,“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她急急忙忙去翻带的包裹,临出门时,她专门准备了一小包的常用药,头疼咳嗽,跌打外伤的都有,哪知她翻遍了角落里的包裹,都没看到那个药包。
沐清妍在花林的呼唤下,睁开了眼睛,只看了她一眼,又闭上了。
花林心焦如焚,自家姑娘眼神水朦朦的,双颊赤红,呼出来的气都带着股灼热,也不知怎么一下子间就烧得这么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