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兰还在小花园里四处翻找,直到确定一无所获,终于放弃,然后她仰起头。
向我这边看过来。
我想到了那只猫。
对视的瞬间,猫逃开了。
现在呢。
是我,还是她会首先逃开。
谁都没有逃开。
我在暗处,于兰像是没有看到我一样,眼睛也仅仅是扫过我家的窗户,接着审视下一家。
环视一圈之后,于兰垂下头,翻墙而出。
我这才惊觉自己大汗淋漓,浑身冷汗。
“阿嚏!”
啊,感冒了。
华倩林说的没错,最可能导致的结果就是感冒。
不过不管怎么说,算是安全过去。
而且还多了两个意外收获。
其中一个是,于兰并不知道我家的具体位置。
如果她知道我家具体是在某一幢楼某个单元几楼几户,那么她发觉自己的东西不见,会直接看向我家,而不是茫然得环视一圈。
另一个,便是那个红色的桶。
它正摆在客厅正中,等着我打开。
在那之前,首先去洗个澡。
我可不希望这汗津津的衣服再贴着我哪怕多一秒钟。
回卧室拿衣服,凯文和凯蒂横七竖八躺在我的床上睡的正香。
一个露着牙齿,另一个四脚朝天。
看着它们毫无防备的睡姿,突然觉得,哪怕只是为了守护这份安宁,我的努力也算是没有白费——这是哪门子的日系晨间剧女主语气啊!
我撇撇嘴,去浴室。
从浴室里出来,来不及将头发完全擦干,我走进客厅,掀开红桶上的布。
里面装着奇怪的东西。
几个鱼钩,小块的羊肉和猪肉,农药,手绘的小区平面图。
平面图上,在我家后面墙上打了一个叉,在外面一棵树上画了个圈。
果然,是利用这棵树翻墙进入小区的。
我放下地图,扫了一眼农药,又看到鱼钩。
这个用来做什么?
我拿起鱼钩,忽然想到捡起羊肉时候指尖的刺痛感觉,瞬间明白了。
那些肉里面,塞进了鱼钩。
再看一眼剩余羊肉的大小——都是拳头的大小,手掌般厚。这样大的肉片,大型狗正好可以一口吞下,而鱼钩——
我觉得喉咙一阵刺痛。
看样子于兰是打定主意先从我家的凯文下手。
并且丝毫不在意这样会伤害到其他家庭的狗。
做到这种地步,我也算是叹为观止了。
再想想高中时代她们对高云做的事,只能说,那时候的于兰还算是手下留情了。
高云毕竟是高云,受了委屈也不反抗。但我不是。
我不惩恶,也不扬善,是非正义之类的大事都交给大人物去做。我只根据对方的做法做出回应。若你对我有一分好,我会铭记在心,尽我所能去回报。若你对我有一分恶,我也会原数奉还。
甚至,还得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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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被凯蒂挠门的声音吵醒,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竟然在客厅里睡着了。
凌晨我又下了一趟楼,将草地里所有能够找到的羊肉全都编号,拍照,收集,然后回家整理之前的相关信息,一直忙到四五点在,终于将帖子发出去。
我很清楚自己的性格,与其让我站在舞台正中央,作为主演接受鲜花与掌声,不如作为编剧或者导演在幕后看着自己的成果一一展现。
所以昨晚跟踪于兰实际上是相当冒险的一招。
现在,想要的东西都到手,是反击的时候了。
洗漱之后,给凯文凯蒂和自己弄了点吃的,赶在两个小家伙想起来要出门溜达之前,跑出家门。
我去了一家网吧。
昨晚的经历我全都拍了下来,尽管因为距离太远,看不清于兰的长相,但这恰好在另一个方面帮了我大忙。
我在本地一个比较热门的论坛里注册了新的ID,发了个帖子。
大概意思是说,昨晚和朋友在家门口吃烧烤的时候,看见一个陌生姑娘拎着一个红色塑料桶走过来,想到最近小区总出怪事,不少猫狗被虐杀,觉得不安就拍了几段录像。
结果回家之后,在后花园里发现被塞进鱼钩的羊肉。
那个拎着桶的人看到我,转身翻墙跑了,留下一个红色塑料桶。
桶里还有剩下的鱼钩,羊肉和农药。
这人很可能就是前几起虐杀猫狗的真凶。
希望广大网友帮忙,提供线索。
然后把其中几段录像放出去,又贴了几张遇害猫狗和羊肉的照片。
之后,我去菜市场买了点菜,回家准备午饭。
在作业的海洋中,度过了充实的一下午。
到晚上,惯常是遛狗时间,我牵着凯文下楼,还没到小区门口就听见一阵嘈杂声。
上前细听,原来是当地动物保护协会的人,在网上看到了那个帖子,义愤填膺,立刻过来现场调查,一定要揪出凶手。
见我牵着凯文,立刻呼啦啦围过来一堆人,七嘴八舌问什么的都有。
甚至还有人问我现在情况复杂,要不要把凯文转手卖给他。
好不容易把能说明的情况都说清楚,我拖着一脸蒙圈的凯文在外头转了一圈,然后把他送回家,自己又去了网吧。
再打开论坛,上面已经炸开了锅。
自然有人质疑帖子是假的,还没等我作出回应,已经有人拿出证据证实绝对是真事。
也有人怀疑怎么会这么巧,恰好就把那人拍下来,立刻就有人指出,家属院里住的人基本都认识,来的是个陌生人,又是大晚上,而且之前还发生那种事,当然会警惕。
不管怎么说,大部分人的反应和我想得差不多:想要找出视频中的那个人究竟是谁,并且给予一定惩罚。
我粗略扫了一下回复,挑选几个有见地的,用新ID和他们沟通了一下,其中一个人表示,他昨天晚上见过视频中的那个人,因为衣服十分不合身,又拎着一个红色的桶,所以印象深刻。
这时候,另一个自称是烧烤摊老板的人也发言。
他表示,楼主说的绝对是真事,昨晚上的确有个小姑娘在那个时间买了一块羊肉。当时他还奇怪,没见过买一大块生羊肉,还要切成拳头大小的。
论坛里又一片哗然。
到我离开网吧的时候,已经有至少七个目击证人证实自己的确见过那个人,而这七个人所在的位置,恰好在我家小区与于兰姑姑家之间。
点,很快就要连成线。
线,很快就要连成网。
网里,罩着于兰。
我安心回家做晚饭。
饭后和父母通话,将这件事告诉他们。母亲表示对于这种人就不能手软,父亲则有些忧虑,觉得还是以说服教育为主。
两人意见不统一,在电话那边争论了一会儿,最后决定去酒吧一较高下。
就这么把我给晾一边了。
没关系。我还有季冬云。
给少年发了一条骚扰短信,他立刻就回复我:“你看那条帖子吗!”
已经火到连季冬云都知道的程度了吗?
我答:“看到了。”“是有人故意的!”
“啊?”
“前后没有关系的。虐猫的人和下毒的人。不是同一个。他们——”
“现在一切都还不知道。”
我打断他。
“把那个人抓到之后,她会交代的。至于哪些是她做的,哪些不是,并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今后没有猫狗再受折磨。”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少年似乎在鼓足勇气。
几秒钟后,终于开口:“最开始的,是我干的。我不是故意要那样做。只是觉得……控制不住。”
“我明白那种感觉。”
明知道危险却还是停不下手,这种感受我太理解了。
“但是现在的你不会再那样做了。”我说,“那个阶段已经过去,你也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并且,我确信你会做得很好。”
“真的?”
少年带着期待与不自信问我。
“这是当然的啊。”
因为高中时代的我,一直被冷静自制的你注视着啊。
可是现在我什么都说不出口。
就像当初的你一样,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说。
少年嗯了一声,换了个腔调,聊起别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