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秦掌门见面是在A市最富盛名的面馆，是一家地道兰州拉面。虽然着名，店面其实不大，四五十个散座，居然还开着两个蒙着布帘的包间，大概是有些客人不愿意被人看到大口吃面的窘态。其实对于兰州拉面，世人颇有误解。在兰州虽然满大街都是面馆，可是绝无冠以拉面一称的，那里的面馆都是XX牛肉面。最正宗的自然是马子禄牛肉面，听闻那里的师傅早上三点就得起来揉面，不到就得今天的面就已经卖光了。那汤也讲究，至少熬汤的锅肯定比吃面的人年龄都大好几轮。至于A市的这家，用料倒也讲究，老板是地道的兰州人，也姓马，倒是不知道和马子禄有没有什么血缘关系。
“一份儿二细，不要葱花。”枫熟门熟路，这家面馆他也常来，倒是不知道秦老居然也是个老饕。秦老选的这个地方颇合枫的心意，闹中取静，虽然到处都是闲杂人等，可是也不会有人想得到这一老一少居然会在这嘈杂的面馆讨论江湖的归宿。
“我还专门加了份牛肉。”秦老看了看枫碗里薄薄的几片，“你吃的倒是清淡。”
“这若有若无的感觉才是最佳，可望而不可求，给自己多一份想念。”枫答得倒也巧妙，“您老最近生意兴隆？”
“还行吧，那些个不成器的徒弟们搞出个什么公司来，估计我的养老钱是有着落了。”秦老脸上略有得意之色，销器门自从民国之后就一直落魄，今天的局面虽然算不上，却也足矣对得起列祖列宗了。”叫我出来吃饭，可是又有了什么麻烦事儿？”秦老知道，这个枫小子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也没什么大事儿，前几天冒出个念头，想重整千门，玩儿一局大的。因为八将不齐，故此想请秦老入伙。”枫原本想拽几句海底，可是看了看碗里的牛肉面，最终还是放弃了。
“拉我一个不成器的老头子入伙？亏你想得出来，好歹我也是销器门的掌门不是？”秦老啼笑皆非，地头喝了一口面汤，又捻起来一片牛肉，细细咀嚼了之后回味到：“你这是要借将？这样太不合规矩了吧，借将哪有事先通知的？”开玩笑吧，就算是借将，那也是被借之人或无可奈何或不知不觉的被人当枪使，哪儿像枫这样，居然开门见山的把借将之事说出来。
“变则名亡，守则实亡。小子是个务实的人，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深藏功与名。”枫夸自己都不漏痕迹，这张脸足可以挡得住ak47的子弹了。
“说说，有什么打算？”秦老看了看周围埋头吃面的食客，他倒是佩服枫的勇气，估计除了他自己，谁也不会想到这一老一少就是名动江湖的代君筹和秦掌门，更不会有人知道这两个人在这里探讨的居然是把天下都装进去的大局。
“上次在是十万大山里，你对那个伤了苏海鹞的黑衣人还有印象么？”枫喝完最后一口面汤，意犹未尽，又招呼伙计上了一碗。反正这牛肉面在兰州也多是当做早点，面不过二两，倒是那一大碗的牛骨汤配上油炸辣子能驱散严冬的苦寒。
“印象深刻。”秦老吃饭不像枫那个豪放，老人家的动作慢条斯理，“当时不是提起了永乐大典么？我就知道你话里有话，那些年轻人可能不知道，我们这些老棺材板儿怎么可能不晓得其中的关键？”秦老借着低头喝面汤的功夫，偷眼看了看周围，“我估计和‘它’扯不开关系。”此话一出，连代君筹都吃了一惊，差点把一口浓汤呛进了肺里。这老头子倒是门清，什么都瞒不过他。至于这个它，当年和梁先生斗的时候就已经接触过，冯四爷和代君筹的联盟虽然得到了高层和部队的认可，但是仍然有一股神秘的势力在暗中窥伺，这就是‘它’。‘它’并没有左右战局，在一切都合情合理的进行着的时候，‘它’就是一个看客。可是如果哪一方突然做了出格的事儿，‘它’一定会出手。
枫之所以吃惊，是因为他没有想到秦老爷子居然知道了这么多。要是说秦老能因为永乐大典想到了暗中存在的另一个江湖这不稀奇，稀奇的是秦老居然断言这个江湖就是”它“的一部分，这份魄力和眼光，代君筹自诩还没有。事实上，他也只是做出了些许猜测，而从秦老嘴里说出的话，那是可以用千分尺测量的。
“您老还真是先知先觉，看来我之前想好的游说是派不上用场了。那这事儿就简单多了，怎么样，干是不干？”枫甚至不给秦老留下考虑的时间，他要的就是那份果断，只有当机立断才能确保计划的实施。当然当机立断和鲁莽行事是不同的，代君筹有理由确信，像是秦老这样的老狐狸，在和自己见面之前不知道失眠了多少次，早已经做足了功课。
“我只问你，要是这事儿失败了，最坏的结果是什么？”秦老一向稳妥，凡事都先强调底线，这一局可是要拼上整个销器门的豪赌，又怎能不清楚自己手里有多少筹码可以推。
“对于千门来说，反正蓬莱山是飞的，千门的理想也在飞。对于销器门来说，手艺早已经传了下去，您那几个‘不成器’的弟子，恐怕早已有了夺权篡位的心。至于你我，多不过一死罢了。”枫说的就好像是碗里的面渣一样没有内涵，简直算是直白。
秦老倒是毫不在意，一边细细品味着碗里不多的牛肉，一边咀嚼着枫的危言耸听，末了来了一句：“一个老头子的命和一个小疯子的命，似乎也不怎么值钱。大概。也就值两碗牛肉面。”说完拾起一根牙签剔剔牙，高呼了一声：“掌柜的，结账。算在这年轻小子的头上。”说完大摇大摆的出了门，临走还不忘拿了人家店里好一摞餐巾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