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休从不曾想到过,天下竟然还有这般雪白的丹药,仅是如此也就罢了,但那丹药静静地躺在盒子中,正是散出阵阵的清香。
所谓久病者成医,宁休虽不懂医,却也见过孙郎中为他炼制丹药,他是如何也想不出是用何种药材可以炼制出这样的丹药,不过他又转念想到女人曾说这是一枚仙丹,这般一想,心头也就不再那么惊奇。
宁休捧着丹药看了一会,终究决定服下它,因为他记得女人说过它有延年续命的功效。
丹丸出乎意料的轻盈,宁休将它捏于指尖只觉轻若无物,他到底没有犹豫半分,只见其仰头即是将丹丸送入了口中,这般动作何等连贯。
“咦?”
那枚丹丸竟是入口即化,且并不苦涩,宁休端起一杯水正欲就着丹丸送服,又何曾料到它是这等神奇。药丸下肚,他即是觉得自胃间升起一股温热的暖流,心想这应该是丹丸散出的药效,自然也没过多地去在意。
药丸既已服下,用于盛放的盒子自然再无其他的用处,宁休正不经意地挪了挪盒子,却是瞥见其底下似乎压着一本什么东西。
只见他一手抬起木盒的一脚,立时便有本淡紫色的册子映入他的眼帘,与此同时伴随着脚边两道声响的发出,宁休意识到有东西掉到了地上。
“噔,噔。”
一重一轻的两道闷响之后,用于盛放丹丸的小木盒脱离了外面的大木盒,从其中脱离出来,落到地上。
他搁下手中那本来不及细看的册子,便是俯身下去寻那个掉落的盒子。
木盒子并不是细小的玩意,寻找起来自然极容易,偏偏正当宁休要将掉出来那盒子放回原来那个大木盒之时,他在稍大的木盒的盒底发现了一张泛黄的纸。
他疑惑地取出那张纸,而纸上抬头赫然便是两个醒目的大字:婚书。
宁休自然识得这张薄薄的纸,就在先前还有个女人特意来说了好多让他莫名其妙的话,那个女人正是为了婚书而来,但此时的他无论如何也是想不明白,到此时,这封婚书为什么会出现在木盒的盒底。
他再望了望手上的那本淡紫色的册子,只见淡紫色的册子上整整齐齐地竖列着五个字,恰巧是他全都认识的字。
“若水衍天诀。”
宁休看了不下三遍又是忍不住低声念了一遍,其后他看了看婚书,再看看手中紫色的册子,更是不明所以。
他想了良久仍想不明白,便习惯性地深深地吸了口气,但伴随着这次呼吸而来的是一股莫名的剧痛,剧痛突然地袭来使得宁休猝不及防,只见他立时双眼翻白,竟直挺挺地倒向那地毯之上。
夜空之中是一片群星璀璨的景象,但并不难发现总有那一两颗星辰显得与众不同,这些极少的星辰亮过周遭太多。
整个鸿城今夜总归是比往常那些时日静得太多,皇都内城入夜之后一直是少有行人,玄漾靠在马车之中正忐忑于回去之后是否会挨骂,却是突然如同梦中惊醒般立起身,她想起自己落下一件最不应该落下的东西。
若是寻常之物倒也无关紧要,偏偏落下之物又极其重要。
一件足以让大多数人疯狂,血染一方的东西。
“转头,回大将军府。”
“公主,天色不早了,怕是将军府……”
“立刻转头!”
“是。”
玄漾到达刚离去不久的大将军府门口之际,呈现于她面前的是一扇紧闭的大门,她歪了歪头,倏尔朝后退出去两三步,口间沉声像是念了什么灵法口决,忽然之间,一抹黄光闪过,这个少女竟是平地腾空而起,三两下跃进那将军府之内。
将军府内一直皆是军卫巡逻不止,而此时竟不见得一兵一卒,便是连那些侍女家丁都见不得一个。这般的情景着实让她疑惑不解,虽是如此,那玄漾前行的动作却是并不减慢,她就好似一阵清风般穿梭于将军府内的回廊走道之中,这般未过多时,那宁休所在的房间已出现于她的视野中。
她起初穿过将军府的回廊还听到过一两声的风声杂声,而真正立于此处,她竟觉得这里如同死寂一般,静得有些不可思议。
正是玄漾心头发愣之时,不知何处生出的一阵风拂动院里的旧竹哗啦啦作响,忽然,竟有两道黑影自宁休的房内闪出,那两道黑影一前一后皆是跳入了屋旁的一处小竹林之中,紧随其后便是一片窸窸窣窣的竹叶摩擦声传来。
玄漾只是一瞬之间隐约见得有两道黑影窜出,她根本看不清黑影的去向。
倒是房门处的景象让这个少女皱了眉,原本门口站那两人尽都倒在地上,两人身下各自渗出一块鲜红的血迹,玄漾走近一看才发现两人双双没了鼻息。
她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何曾见过这般景象,虽是如此,她仍强行压住心中的恐惧,朝着宁休的房内走去。
玄漾仅是站于房门的门槛处,便见得同样倒于地上的一个少年。
是一个正趴着的少年,头侧于地上,屋内的摆设也尽都凌乱不堪。
正是此时,一声剑吟划过,玄漾的手中忽然捏起一柄不知何处而来的长剑,只见她左手握剑,右手捏着剑指,极是警惕地走入那房门,其抬足落步间都似有何等绝妙的阵法做衬。
她迈入房门之后便松了口气,因她听到宁休仍存有微弱的气息,还有见到一本淡紫色的册子倒在少年的身边。
整个屋内并无其余之人,玄漾往前迈出两步,翻手之间那柄长剑已是消失不见,下一刻,她已双手抓住宁休的肩膀,将其推了起来。
“醒醒!”
玄漾将宁休抬起来的动作无比小心,而宁休的头却始终是无力地偏向他左边的肩膀,任凭她如何呼唤也是全无丝毫苏醒的迹象。
她见得宁休没有半点的回应,顿时秀眉紧蹙,手上不自觉地加重了些力道,再一次摇晃起宁休的肩膀,急促道:“你快醒醒,究竟是怎么了?”
宁休脸色本就苍白,而此刻更是苍白胜过白纸,此番他被玄漾带着狠狠滴晃了两下,竟然忽地睁开眼睛,其眼睛虽瞪得极大,却毫无神采,随后又以一种极其骇人的眼神瞪向他面前的玄漾,不说半个字。
“你,你怎么了。”玄漾忽然被这种骇人的目光盯着,不自觉背上一股冷意袭来,语气也都轻了几分:“究竟发什么了什么!”
“噗!”
那目光骇人的宁休并不说话,只见其忽然张了口,噗的一声,朝着玄漾的脸上喷出一大口血,吐血后转瞬又闭眼再度陷入晕厥,不醒人事。
“你!”
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在房内弥漫开来,玄漾微张着小口立时怔住,她不自觉间松开了扶住宁休的双手,同样是瞪大了眼睛,保持期初那半蹲的姿态。
宁休因没有支撑而软软地倒向了地上,而玄漾整张小脸上皆是布满了血迹,甚至连她的眼睛里面都充满着宁休嘴里喷出的血。
她一直保持着这样的状态,瞪着眼,微张着小口,好似一尊石雕般一动不动。除开那散落于脸上的殷红血迹,此时玄漾整张脸上似乎正缓缓凝聚出一层极为不易察觉的淡紫色。
房内一直维持死寂般的状态,虽偶有风拂动门外的植物发出些细碎的声音,但并未打断玄漾的那种令人不解的状态。
又不知过了多场的时间,门外的这方天地,忽而嘲声大作。
一道黑色的流光如闪电般钻入门内,在呆滞的玄漾面前将宁休以及那本册子和婚书连人带物一并带走,而那个少女并没有阻止,因为她好像一点都不知情。
那道黑影动作极快,自进门到出门总计不足一息的时间,不过此时正欲出门的他,还是被门外涌来的大批军卫堵住了去路。
“来者何人,竟然敢在大将军府放肆。”
“让开吧,你们拦不下我。”黑影腰间夹着昏迷的宁休出了声,这是一道声线毫无起伏的男声。
那些军卫一字排开,堵住了整个房外的院门,他们尽举着火把,其中一个忽然大声笑道:“我大将军府岂是想来便来想走便走,内城高手众多,你还真是狂妄!”
霎时之间,这片极小的天地之中亮起各色的光华,当真是灿烂无比,恍若白昼。
那黑影低头似乎看了看腰间的宁休,再是抬头望着面前的景象叹了口气,只见其不急不缓地伸出一只手,再是在那只手上缓缓地变幻了几个简单的手势,直到他的手势停顿之际,院落周围,甚至于整个大将军府都好似停顿了一下。
只在片刻间,一道暗紫色的光华冲天而起,又是在不足一息的时间里,那道黑影竟连同其腰间的宁休一并消失不见。
包围院门的那些军卫尽是被冲天的光华惊得说不出话,待得他们都是回过神来后,在整个院内除了玄漾以外,哪里还有其余的人。
院内的旧竹挂着些半黄的竹叶,窸窸窣窣地摩擦不止。
“搜!他一定没有走远!”
“统领,发现一个重伤的人。”
“谁?”
“好像是国后娘娘身边那个周公公。”
“什么!”
“统领,刚才我好像看到那人用得是印诀。”
“印诀?!”
“他使用的灵气似乎是紫色。”
“什么!上报!上报!”
“国后娘娘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