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姚家出来,慕潆没有叫计程车,而是漫步在街头。双脚没有知觉只懂得往前走,她忘记自己走了多久,眼眶非常干涩,鼻头隐隐发酸,想哭哭不出来。
她一直走路很快,因为总是赶往不同的地方打工,今天却走得很慢。她知道,母亲紧跟在自己身后,偶尔会有几声咳嗽传来。可她不敢回头,怕咬牙强忍的泪水会一涌而出。
母亲为那个人牺牲的程度远远超出她想象,同时也感觉到母亲深爱那个人的心。这些她都了解,但并不代表赞同。妈是个傻女人,爱到那么地卑微,还不懂放手。
她紧握的拳头,从在姚家起就没放松过,反而越握越紧,用力到骨头关节都在叫嚣。其实,她是害怕松开,担心好不容易凝聚的勇气会一泄而出,怕自己会回头去姚家拒绝刚才答应的条件。
中午的太阳已经不能用温和来形容了,再加上她走了那么久,衣衫下皮肤早已沁出细密的汗,身后传来频密的咳嗽声。
她蹙起秀眉,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距离自己不到十步的母亲,“不要再跟了,回去吧。”
“……”慕菲一边捂着咳嗽的嘴巴一边抬首,望着习惯表现出很坚强的女儿,心在淌泪。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不但给不了女儿一个完整的家,还让她在缺少父爱的环境中成长。或许,当初就不该倔强执意生下女儿。想着想着,强忍的泪水忍不住滑落脸颊。
慕潆无奈叹了口气,移动步伐走向母亲,扶着她在树荫下的小凳子坐下,抬手拭去母亲脸上的泪和汗。看着母亲疲惫苍白的面容,心上传来一阵刺痛。
“妈,不要再爱那个人了,好不好?”慕潆不忍母亲再受到欺负,小时候她什么都不懂,不能挺身保护母亲,现在她长大,有能力了,但同时也看到母亲对那个人深深的爱。
只是,那个人值得吗?二十多年了,如果真的有心弥补,给的这些时间足够了。
慕菲身体一僵,错愕地睨着女儿,眼中泛泪幽幽道:“潆潆,那可是你爸呀,不要老说那个人那个人的。”
“妈,他不配当我爸爸。”慕潆索性把话说明,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坚决。省得母亲再逃避下去,有些现实是要接受的。
“如果他爱你,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你被那女人欺负;如果他爱你,肯定事事以你为先,在你需要他的时候挺身而出;如果他爱你,如同你那般爱他,任何事都阻止不了你们在一起,除非他不肯放弃现在拥有的。”
“妈,清醒一点吧,好男人不止他一个,你对他死心塌地,他在你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过了吗?曾经我跟妈一样天真,以为只要乖乖听话,爸跟妈可以在一起,但其实那是错的。”
“小时候,我很羡慕其他小朋友有爸爸来接,回去问你,你总说爸爸很忙。后来有一天,我看见了,我的爸爸不是忙,而是去接他家的宝贝女儿。当时我很生气,恨不得上前扯下趴在爸爸肩上的女孩。但最后我什么都没做,流泪看着他们离我越来越远。那时我才真正意识到,他们才是一家人,我们只是局外人。”
“从那天起我就发誓,不会再喊那个人一声爸爸,我只要妈一个人就够了。妈活得开心我就开心,妈笑我就笑。所以,妈,我希望我能成为你唯一的依靠。”
明明说好不哭的,可慕潆眸中眼泪就是止不住往下流,路人纷纷用好奇的目光看着她,但她不在乎,只希望妈能放下。这些话藏在她心底二十多年,现在说出来感觉好多了。
慕菲心疼地望着从不在自己面前落泪的女儿,伸手抹去她脸上泪痕,可好不容易抹干的脸很快便又会被泪水覆盖,最后她拥女儿入怀。
一辆显眼的银白色跑车在路边慢速滑过,驾驶座的人像是忽然感受到什么,往车窗外一看,一张熟悉的脸跃入眼帘。他微微一愣,然后急忙踩下煞车。
秦邵煊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迈了出去,如鹰般锐利的黑眸搜寻那张脸的主人。可渐渐聚集的人潮挡住了他视线,他只能蹙眉回到车上。
虽然只是一眼,但他不会认错的,那人就是监视器画面里的女人、胸卡的主人:慕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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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秦邵煊的身影出现在清吧门口,立刻引来不少名媛注目。一件V字形领口黑色T恤,外套宝蓝色休闲西装,再加一条浅灰色紧身裤,如此简单的穿着将他的阳光帅气完全衬托出来,与身着西装时的他判若两人。
他左耳的耳钉随着头部摆动,散发奇异蓝色光芒,深邃黑眸像熠熠生辉的黑钻,吸引在场全部人眼光,嘴角微微扬起,恰到好处的弧度,颈项上是一条串着戒指的银链,刚好在裸露的地方。
邵煊双手插在裤袋内,优雅气质倾泻而出,黑眸半眯扫视全场所有人,最后目光落在一抹娇小忙碌的身影上。他唇边笑意渐渐扩大,举步迈着悠闲步伐向吧台走去。
终于找到你了,看你这次怎么逃。他其实迫不及待想上前问清楚,可又提醒自己必须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掩饰掉脸上不该出现的表情,佯装淡定从容地走过去。
他没有第一时间走近她,而是选择在吧台另一边坐下,双手置于台面十指交叉。他没有出声,眸子紧盯她一举一动,等待她发现自己的存在,期待她向自己走来。
打从他出现在清吧门口,慕潆就看到他,但她很快撇开了视线,熟悉的热感从皮肤下升起,若不是吧内灯光偏暗,别人一定会察觉到她满脸通红的模样。
脑海浮现昨晚缠绵画面,她手一抖,险些洒掉眼前客人点的调酒。客人正用肆无忌惮的眼神凝视自己,那目光仿佛要看穿她。她神经一绷,感到一阵惧意,握住调酒杯的手紧了紧,只因客人眼底不同寻常的渴望。
秦邵煊目不转睛略带深思盯着她的样子,令她心跳加速,掌心不由得冒出细密汗液。她轻咬下唇,偏首不理会他灼热的视线,拿出干净高脚杯,把调好的酒倒入杯中,加上青柠片点缀。
这女人面无表情的脸,使秦邵煊有种错觉,好似她忘了自己,才这么想一股无形的怒意由下往上窜,交叉十指加重了力道。直到捕获到她有意无意躲避的眼光,他才知道自己对她并非完全没有影响力,顿时心情大好。
“先生,请问你需要点什么酒?”
忽然响起的男声打断了他思绪,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马上敛起微笑,再次看了看她的方向,想确认一下自己对她的影响,于是道:“给我一杯Dry Martini。”
“……”慕潆推动盛着调酒酒杯的纤手在听到他说出酒名后一顿,虽垂着螓首,但眼角眸光往他所在方向偷瞄了一眼。
干马提尼是她为他调制的第一杯酒,她记得当时他相当满意,只是他再点的用意是什么,还有他这样明目张胆的注视是为什么……
她很不解,但不想深思。摇了摇螓首,漾开甜美笑容,抬首准备把酒移向客人可伸手的地方。突然,一只温热大掌覆在她手上,把她的手和酒杯一并握住。
“先生,你喝醉了。”慕潆全身僵硬,嘴角笑容凝结。虽然感到厌恶,但还是十分有礼地说。
其实,她很想甩掉那只刻意用指腹抚摸自己手背的大掌,他的抚摸很是让她恶心。可她咬牙忍住了,毕竟这里的客人是不能得罪的,她也得罪不起。
男人挑眉看着她,咧嘴笑了笑,不理会她故意给自己找的下台阶,反而更加使劲握紧。他想,她不过是个小小调酒师,不敢当众甩开他,胆子大了就开始为所欲为:“酒没醉我,是你人使我醉了。以你的容貌,根本不适合抛头露面,适合被男人豢养宠爱,我可以令你不用活得那么辛苦。”
他这句话的意思非常明显,表明要包养她。慕潆狠狠瞪着他,若不是想保住工作,她真想立刻甩掉他的脏手。
秦邵煊看到这一幕,气红了眼,就好像心爱的玩具被抢,迫不及待想抢回来的举动。正打算起身替她解围,一只大掌适时按住他肩膀,强行将他压回凳子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