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一年后,遭受战火纷争的李家村又恢复了以前的勃勃生机。村民淳朴、勤劳的习惯没有受到影响,善良、友善倒是在这次不大不小的枪战中接受了洗礼,经受到了考验。如今,邻里之间显得格外融洽。
四月十五日清明节,马振飞先是祭拜了自己的列祖列宗以及郑家的列祖列宗,然后来到了郑有才的墓前。“兄弟,为兄带着你儿子来看你了!”马振飞边摆贡品边和郑有才“聊天”。“你家的店铺我没有解散,我想既然你为你儿子取名富国,就是富可敌国。你还是希望他子承父业的。为兄把他培养成才,然后把你家全部的家当都交给他。所以,现在你的店铺都是为兄雇人来看守,拿主意的是晓乾。他从小跟着你,这个你心里自然比我更加清楚。我也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兄弟,你在那里还好吗?”马振飞越说越动情,最后眼眶泛红,“时间真快,转眼间你走了都一年了。来,看看你的宝贝儿子——”说着他从自己夫人钱氏手里将郑富国抱过来:“来,富国,叫爹——”郑富国只有一岁,对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充满好奇,根本不明白为什么这位和自己朝夕相处的人让自己管这石碑喊爹?小脑袋左右看着,嘴巴里面含糊不清。陈孝乾在旁边陪着,小声嘱咐:“小少爷,喊——爹!”郑富国却玩弄着马振飞的发辫。陈孝乾对石碑赔笑:“少爷,小少爷还小。您现在也看到了,马少爷对他照顾的很好。只可惜了这孩子,少奶奶一生下他就去世了。”说着他掉下眼泪。马振飞拍拍他的肩膀。陈孝乾抽搐一下,眼含泪水却又强笑着:“不过,这样也好,让少奶奶去陪你,为你做饭。你就不愁了。我想,您在那边也不用和王家、秦家、徐家再作对——”刚说到这里,马振飞轻轻一碰他。他赶紧住口。“兄弟,你放心吧。我一定把富国当作亲儿子来看待。这是你的小侄子凤池。我也不会起名字。本来也想叫个什么飞的。你家弟妹不愿意,说着好几代人都是这个‘飞’字。结果好几代人还没到时间就从这个世界上‘飞’走了!嗯,你还没见过你嫂子吧。秀英,过来和咱兄弟见见面。”说着他回头一招手。一位穿着打扮非常普通、长相气质也非常普通的村妇怯生生地走过来,朝着石碑一低头:“叔叔好!”“你走了不久,我就认识她了。她姓钱,叫钱秀英,是咱们村钱多钱老伯家的女儿。钱老伯前些日子生病,我帮他治好,所以他把女儿许配给我了。”马振飞不咸不淡地说着,并没有露出什么高兴的表情。钱秀英却是羞红了脸,低着头不说话。陈孝乾看着心里一酸:事情过去一年了,马少爷对大小姐还是没有忘怀。“来,儿子,这是你叔叔,快喊叔叔!”马振飞提到儿子倒是很高兴,将儿子马凤池抱了过来。马凤池如今才两个月大,还在牙牙学语,自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兄弟,为兄真想你啊。看着富国现在的样子就想起咱们俩小的时候。唉,时间过得真快。兄弟,做哥哥的有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为兄不希望他走你的路。如果这孩子将来人品好,我会把秘密告诉他。如果他——唉,到时候为兄再向你负荆请罪吧!”马振飞一叹气。
过了一会儿,他们要离开了。马振飞抱着郑富国往前走,郑富国看着墓碑,突然从他小嘴里喊出一个清晰而又明亮的“爹”字。马振飞一愣,抱着他赶紧离开。陈孝乾默默地抹泪。
王家的墓碑在郑家的前面,云凤的墓与马家的坟墓在一起。此时,墓碑前面已经摆放了许多瓜果桃梨。这是乡亲们自发来这里上贡的。大家都感念着王云凤对于李家村的贡献,更是深深喜欢着这个美丽大方、纯洁善良而又调皮淘气的姑娘。看着墓碑上的几个大字:“妹王云凤之墓”,马振飞泪光盈然。“云凤,我来看你了!”他说着,眼泪夺眶而出。陈孝乾拽了拽钱秀英的衣角,然后往后一指,意思是让马振飞一个人在这里呆一会儿。马振飞、王云凤与秦云梦的关系如今已是路人皆知。大家都纷纷感叹他们之间的分分合合,虽然看法不同,但是态度一致:都希望马振飞与王云凤有情人终成眷属。如今阴阳相隔,众人无不感叹。尤其是每当马振飞在王云凤回村以及去世的纪念日里痛哭流涕,痛不欲生的样子,更是让人感到心碎。钱秀英正是被他的痴情所感动,所以在二人见面时,当马振飞告诉她自己心里只有王云凤,这一生已经容不下其他人的时候,钱秀英就对他说自己爱的是他这个人,正是因为他对王云凤的痴情才让自己心甘情愿终生陪在他身边。“你在那边还好吗?有没有调皮淘气?有没有缠着你两位姑妈?云凤,你知道我有多么想你吗?云凤!”马振飞说了不到三句话就泣不成声,紧紧地抱住墓碑放声大哭,头不断地碰着墓碑,似乎只有肉体上的痛苦才能缓解心里的创伤。那撕心裂肺的声音让过往之人无不驻足观看。“少爷,少爷,你节哀顺变,事情已经过去了一年了。你、你还是想开些。”陈孝乾和经过的村民赶紧过来劝阻。马振飞却始终不听,死死紧抱着云凤的墓碑不放。“大嫂,你劝劝大哥啊?”旁边有村民提醒着钱秀英。“还是让他哭出来吧。如果不让他哭出来,他会疯的。”钱秀英看着自己的丈夫为另一个女人而痛哭流涕,心里五谷杂陈莫可名状。“不知道我死的时候,他能不能为我哭泣呢?”钱秀英默默地想着。众人都围在马振飞旁边,只有秀英一个人抱着孩子在众人后面孤零零地站着。
王家在大战发生后的第二天就已经全家搬走,走之前特地将宅院留给了马振飞。马振飞却住不习惯这么大的房子,将其分给村中的孤寡老人居住。自己仍然住在原来的家里。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间十一年个年头过去了。郑富国十二岁,马凤池也已经十一岁。这在当时来说,已经是大小伙子了。而一旦到了十五六岁就开始娶亲了。这一年,钱氏身患重病不幸去世。马振飞感念她为自己做出的巨大牺牲,将她的坟迁到自己马家。由于郑富国出生后就父母双亡,所以一直生活在马振飞家。马振飞为他请了最好的私塾授课,让陈孝乾教他一些商业上基本的知识。而马凤池却是整天跟在马振飞身后,无论马振飞做什么,他都跟着看着,乡亲们戏称他是“小马振飞!”
“少爷,晓乾有件事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还请少爷帮帮忙。”陈孝乾愁眉苦脸。“什么事?”马振飞边说边为陈孝乾倒酒。“富国这孩子最近老是问我他父母是怎么死的?为什么别家的孩子都有父母,而自己没有?并且——”他嘟囔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说。“并且什么?”马振飞问着。“他告诉我,其他孩子都喊他是野孩子,坏孩子,说他爹是大坏蛋,他是坏人的儿子就是小坏蛋。这孩子哭哭啼啼问过我好多次,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陈孝乾皱皱眉头。或许他心里也知道郑有才当年劣迹斑斑,所作所为实在太过分,所以才难以启齿。马振飞想了一下,对陈孝乾说着:“这样吧,我看这件事还是缓缓再说。等他长大了,懂事了再说。如果现在告诉他,对他以后的成长没有什么好处。”“少爷,你看我们能不能——”陈孝乾突然眼睛一亮。马振飞马上猜到他的心思,立即挥手:“不行。如果那样做就是说谎。当年我兄弟做的事情必须一五一十地告诉他,这算是前车之鉴。晓乾,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是你想过没有?如果我们欺骗了他。将来他知道真相后,对他的打击岂不是更大?”马振飞说的语重心长。陈孝乾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他们并没有料到郑富国此时正在屋子外面偷听。他们之间的对话反而让郑富国更加好奇:“按照他们这么说,难道我爹真的不是什么好人?”一时间,强烈的羞耻感让他觉得自己似乎被所有人都抛弃。他猛然跑出马家,一口气跑到了富贵山上,跑到了郑有才坟墓面前。“爹,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别人家的孩子都说我是野小子?都喊我是孽种?为什么马伯伯与陈叔叔一提起你就支支吾吾?你到底做过什么事你说啊?”郑富国哭得声泪俱下,声嘶力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