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在外面过夜,还有点不太习惯,虽然贵宾间的被褥比家里的要柔软上好几倍,但总觉的还是没有家里粗制的麻布睡的踏实。辗转反侧好几遍,实在是睡不着。遂起身。
打开窗,夜风如水,冷如冰,透过窗子吹了进来,阵阵寒意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阁楼围成的院子像是天井,只看的见四方天空,依稀有个几点星光,几盏羊皮灯笼挂在凌空的走廊,隔壁房间,此刻竟也正开着窗,露出半个身子,月色朦胧,透过四方的天井,斜照在她脸上,宛如披着一层淡淡的薄纱,恬静而庄重。是若离,还是若离。她竟住在柳云的隔壁。
若离并未转身,长发披肩,玉手拖着香腮,仰头看向天空,笑着说道“想不到道友还是个雅致的人,这么晚了还有兴致看月亮。
“姑娘何尝不是。柳云淡淡开口,转头看去,月明星稀,细风入窗,吹拂着她的发丝夹带起阵阵清香。
“呵呵,在你眼里,我算得上是一个雅致之人吗?若离轻笑,嘴角柔美的弧线好似天空那轮弯月,带着一丝轻蔑的味道。她抬起左手,对着一只白玉小壶饮了几口。转过脸来。
一股淡淡的酒气,扑鼻而来,柳云皱了皱眉“姑娘白天那般模样,还是雅致的很。晚上这副装扮实在。实在是。。他突感词穷,不知该如何形容。
“实在如何,是风骚,还是浪荡。还是如何。咯咯咯。。她举起酒壶,笑出声来。白皙的脸颊,染上微微红晕,好似两朵粉嫩的桃花。慵懒的靠在窗台之上,眼神迷离,宛如一潭深不可见的湖水。
“绝无此意,姑娘误会了。柳云摇头,心里却是一阵念叨,为何每次遇到她,都会这般如此解释不清。
“男人不都是一样吗?对于我这种浪荡的女子,男人总是乐此不疲,趋之若鹜。恨不得跪下来舔我的脚趾,就是为了能爬上我的床。她痴痴的笑着,原本整齐的发丝也零零散散的散落开来,又对着酒壶饮了几口,溢出的酒水早已打湿了胸前的衣衫,那对丰满的双峰在皎洁的月光下若隐若现。
“难道你不想吗?她突然转头问出一句这样的话来。更要命的微微眨了眨了眨眼,眼波流转媚态横生。
“为什么不能像白天那般?何苦要这般作践自己。柳云扭头,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是啊,为什么不能呢。我如你这般大的时候,我这样问过我自己,世界这么大,我为何只能整日呆在这里,我想出去看看。可是到现在,我还是在这里,这个四方方的天井,宛如一座透明的囚笼,将我困在这里。表面上我是风光无比的沉香阁首席拍卖师,男人视我珍宝,如美玉,私下里却又称我为,婊子,****。而这其中的凄凉我又能与何人说!这么多年来我终于明白,世间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这便是命!
为什么不像白天那样端庄可人,因为男人喜欢我这般放荡,因为这样沉香阁才会有更多的生意,因为我那嗜赌如命的父亲早已将我卖给了沉香阁。因为我早已不是我!你明白吗?少年!你不明白!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我这般的世界,又岂可是你这等少年可懂。她自顾饮酒,自顾说笑,言词激荡间竟念出一段诗词,
一股难言的情绪涌上心头,望着眼前的若离醉意迷离的样子,心中似乎有些隐隐作痛。又是这所谓的命,就这么不可抗争吗?
他感觉胸口有一团怒火,不吐不快,可是他又能说什么?以他现在的能力,他能做什么?沉香阁一个连大齐皇室都不敢得罪的势力,实在不是如他能如何的。
隔着窗户,他一把从若离手中夺过酒壶,猛的灌了一大口,下一刻便感觉喉咙里好像吞下了一团火,辣的他眼泪都快掉出来了,脑袋也变得晕乎乎起来。若离见状却是笑的弯下腰来,一只手还指了过来“哪有人第一次喝酒是这样喝的。咯咯咯。
抖了抖,昏沉沉的脑袋。只觉的几杯酒下肚,胸中那团怒火好像被打散开来,分散到四肢,精神一抖擞,整个人变的豪迈起来“那又如何?喝酒还有那么多讲究?难道这命还要管我喝酒不成?接着他又灌了几口,却依旧被呛的喘不上气来,涨红了脸。
若离笑的一阵花枝乱颤,踮起脚,抢过酒瓶,也是灌了几口“往日总是感叹良辰美景更与何人说,今日虽不是良辰,亦不是美景,却说与你这素不相识的少年来听,这也算是有缘。
柳云又是一把抢过酒瓶,仰头灌上一口“你怎么不说这也是命,命中注定你要说与我听。这次他大胆的迎上若离妩媚的眼神,丝毫没有闪避。
“不管是缘,还是命。这可都是姐姐我的秘密,你可千万不要泄露半字出去,不然姐姐可要你好看哦。若离伸出葱白修长的手指,轻轻的点在柳云的额头,颤颤的笑道。
“那是自然,大丈夫向来守口如瓶。不过这酒可是没了,他摇着空空如也的酒壶,放声笑道。
“姐姐这里别的没有,这酒可是不会少的。就怕你再喝上一壶就要醉了。若离转身,跌跌撞撞的走回屋内,回来时手上却已经多了两个酒壶。
“来,喝。
“干!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悲风秋画扇。
“让命去死吧,我告诉你,我才不会认命。
“咯咯。
“你记住我的名字,柳树的柳,云朵的云。总有一天我会带你离开这里,看外面的世界。
阁楼里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少年横倒在房间的地板上,手里还紧紧的抓着一只白玉酒壶,从未饮过酒的他愣是喝完了两壶,胡言乱语了一番,倒地便睡。若离依旧靠在窗台,饮完壶里的最后一口酒,夜已深,走廊上的羊皮灯笼也尽数灭了,无人发现她那梨花带雨的脸上,露出从来未有过的真挚笑容。
睁开眼睛,已是第二天中午,揉着依旧还有些昏涨的脑袋,柳云从床上坐了起来。依稀记起一些什么,房间内还残留着一丝令人反胃的酒味,可是那白玉酒瓶却已经不见了踪影,窗户前干净的没有一丝痕迹,记得喝完就倒地睡着了,此刻却躺在床上,莫非是她。若离。他一拍额头,真是糗大了!
起身,整理好房间,还是习惯的背上小鼎,拿着储物袋,戴上斗篷。关上门,隔壁的房间还是紧闭着的,缓缓的走过细长的走廊,在楼梯口停下脚步,转过身,看了一眼身后,许久,走下了楼梯,不再回头。
一楼大厅,还是如昨日那般,羊绒地毯,壁炉里依旧火光摇曳,柜台上站着一位灰衣伙计,朝他微笑点头,他亦微笑的点头回应,再次打量四周,低下头,一把掀起门口厚重的皮帘,迎着呼啸的北风走了出去。二楼阁楼上,一扇半掩的窗户中,女子已站了很久,可至始至终没有发出半点声音,看着少年走远,却是淡然一笑,嘴里念着两个字“柳云。
一路颠簸,或许因为晚上没有睡好的原因,昏昏沉沉的在马车上睡了一觉,直到终点被车夫叫醒。打起精神,走回家中,已是下午。跟爷爷打了声招呼,便是走进房间,倒头大睡,一觉醒来,已是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