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资金,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没过多久,李奥诺夫的新厂房就建好了,蒸汽机也在运回来的路上。李奥诺夫非常高兴,就在醉江楼答谢鹿宁坤,李奥诺夫说送百分之五的股份给鹿宁坤作为酬谢。鹿宁坤认为朋友帮忙是应该的,坚决不收。李奥诺夫坚持说朋友就应该有福同享。最后,鹿宁坤答应和镇垣一样,收百分之一的股份。鹿宁坤叫上陶大勇和柳翻译,四个人就去了醉江楼,上到二楼,找了个临江的雅厅,点好酒菜,几个人就边吃边聊起来。这时,已经是日薄西山,江面与对岸都是灰蒙蒙的。几个人正喝到兴头上,突然,柳翻译一指斜对岸叫道:“看,那是什么?”
只见一团巨大的橙色火球从武昌城腾空而起,正当大家不知道怎么回事的时候,从武昌城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把桌子震得左右摇晃,连桌上的酒杯都震翻了。
武昌城的汉阳门附近,有一个烟波楼。今天,这里十分热闹,因为烟波楼被江夏知县柴廉芳包了。柴廉芳今天给他的七儿子做满月酒,请了县衙里的师爷、县丞、主簿、典史官、捕头,连捕快都请了好几个,还有乡绅、富商等一两百人。柴知县今天要好好打一打秋风,收一些彩礼,这是各级官员聚财的一种正当手段,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在他们看来,大概就是这个意思。望着收下的一盘盘白花花的银子,柴知县心里好不高兴,于是推杯换盏、开怀畅饮,喝得酩酊大醉,几个衙役把他搀了回去。
柴知县前几天去宝通禅寺上了个香,正在上香时,寺里面的厨房着火了,寺庙里一片混乱,弄得柴知县很不高兴。寺庙里的住持看到后,连忙对柴知县说,火是兴旺之意,喻意着大人来年发达。听了这话,柴知县内心好不高兴,回来时他坐在轿子里想,这场火刚好在我上香的时候着了,会不会是喻意着我明年升同知?看这火势这么旺,升个知府也不一定!想到这里,柴知县不由得笑了起来。现在,躺在床上酣到梦里,柴知县又梦到了宝通禅寺里的大火,他看到那个厨房烧呀烧,烧出了一顶知府的顶子,慢慢飘到空中,又落下来,落到自己头上。
柴知县走后,烟波楼里的县丞、乡绅们还在吃喝,从中午一直喝到傍晚还不肯下桌。柴知县有七个儿子,今天这个儿子出生,明天那个儿子满月,后天再来个儿子做十岁,外后天大儿子又要结婚,再不然就是他老娘做七十大寿,一年不折腾个十回八回的,下不了地。大家伙在他手底下做事,遇上这些事也不敢不送礼,于是大家伙只好敞开肚皮死命地吃喝,都想把送出的礼吃回来。结果一个个都喝得东倒西歪,醉倒在烟波楼里。
傍晚十分,武昌城内的火药局失火,瞬间150吨火药爆炸开来,一下炸飞了半个武昌城,火药局被移为平地,附近的民房全被炸倒,平民死伤无数。
听到爆炸声,一个衙役赶紧跑来叫柴知县,却怎么也叫不醒他。无奈之下,只好跑去烟波楼叫县丞、捕头他们,却一个也叫不醒。群龙无首,衙役们束手无策,除了把震塌的县衙院墙收拾收拾,也不知该做些什么。一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柴廉芳才醒来。
火药局爆炸,湖广总督李鸿章十分震怒。照理说,火药局爆炸不关柴廉芳的事,但是,赈灾济民是他的责任,这次大爆炸炸死一千多平民,上千户的房屋倒塌,柴廉芳居然若无其事地一觉睡到大天光,一点赈灾的行动都没有,李鸿章能不震怒吗!李鸿章当即下令,革去柴廉芳江夏知县的职。现在的湖广总督是李鸿章,官文已经调走。火药局一爆炸,湖北巡抚、布政使、武昌知府都围着李鸿章转,关键时刻谁都要小心,说不定一不留神就丢了乌纱帽,柴廉芳就是个例子。按察使镇垣当然也不敢疏忽,爆炸后不久,他就赶到现场,在李鸿章身边忙前忙后,得知江夏知县被革职,镇垣马上向李鸿章保举鹿宁坤,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李鸿章当即同意。
接到通知,鹿宁坤立即上任,来到武昌城。鹿宁坤一到县衙,马上吩咐钱谷师爷、户房典史官和济善堂的人放粮,让衙役们和济善堂的人在火药局周围搭起几个粥棚,架锅熬粥蒸馒头,然后发放给灾民。随后,鹿宁坤请求湖广总督李鸿章,从防军勇营借调一批帐篷,把无家可归的灾民先安顿起来。然后再游说各大药铺的老板捐药,再由县衙出钱请一些郎中前来救治伤员。忙活几天,终于把火药局爆炸的善后事宜处理完毕。忙完之后,鹿宁坤抽了个空,回到汉口与陶大勇、柳翻译和李奥诺夫道了个别,就把鹿文氏和妞妞接到武昌。
做了知县,事情自然比原先多出许多。江夏县衙在文昌门边,离总督府很近。江夏县下辖武昌城内的兴仁里、崇文里、从善里、仁寿里等二十个里,和城外的豹澥、金口、青山、山坡、鲇鱼套和浒黄等六个镇。现在是冬季,征收夏粮秋税还早,也没有什么大型工程需要徭役。鹿宁坤每天安排一下吏、户、礼、兵、刑、工六房的日常事务,然后就在签押房看看卷宗,和刑名师爷、刑房典史官商讨案子。这些案子也就是些鸡鸣狗盗、侵田占地之事,再不然就是邻里纠纷、商场争斗之事。这些案子一般是十天半月有那么几起,不算太忙。
整理好案子,鹿宁坤就升堂审案。鹿宁坤命人传原告被告过堂,衙役们把犯人带上堂来,刑房典史官打开第一个案子的卷宗,放在鹿宁坤面前。第一个传上堂的是一个屠夫和三个无赖,屠夫告三个无赖偷了他的钱袋,钱袋里是他做一天生意挣的碎银子和铜钱。三个无赖矢口否认,反而说屠夫看到他们的钱袋掉到地上,就想占为己有。
“你凭什么说这是你的钱?”一个无赖摆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就是嘛!谁能证明?有谁?你让他上堂来为你作证。”另一个无赖附和道。
“这几个无赖是那一带的一霸,他们每天都在那条街上偷东西,那里的老百姓都不敢惹他们。”刑名师爷小声提醒道,“即便告上堂来,他们也死命抵赖,油滑得很,反证没人敢出来作证。他们又不犯什么大案,以前的知县也拿他们没办法。”
“老爷呀!您可要替我作主哇!您可要明断呀!”屠夫委屈地叫道。
“肃静,不得喧哗!”鹿宁坤把惊堂木一拍。
屠夫和那几个无赖都不敢作声了。鹿宁坤让捕头呈上证物,捕头拿过一个黑乎乎的钱袋。鹿宁坤把钱袋看了看,又倒出碎银子和铜钱用手捏了捏,然后问屠夫:谁能证明你是屠夫?屠夫说我们那一条街的人都能证明。
“好!”鹿宁坤点点头,然后转过脸来问那几个无赖是不是肯定这些钱和钱袋是他们的,三个无赖一口咬定就是他们的。鹿宁坤又问他们那天买肉了吗?无赖们一头雾水地答道:我们整天吃餐馆,买肉干嘛?
“好!”
鹿宁坤吩咐捕头打盆热水来。捕头不明白鹿宁坤的用意,非常疑惑地打来一盆热水。鹿宁坤让捕头把碎银子和铜钱倒进去,捕头照办了。然后鹿宁坤让捕头把水盆端到那几个无赖面前让他们看,几个无赖够着头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来,他们满脸疑惑地望着鹿宁坤。
“你们看看,那水面上是不是漂着油星?”鹿宁坤问。
“嗯——是!”几个无赖这才明白鹿宁坤让他们看什么。
鹿宁坤让捕头把钱袋给那几个无赖闻:“是不是有股油味?”
“嗯……”几个无赖傻眼了。
“你们说这钱袋是你们的,你们又不卖肉,这钱袋和钱上哪来的油?这个钱袋和钱袋里的钱分明是屠夫的。”鹿宁坤一拍惊堂木,“还不从实招来。”
“我招,我招……”一个无赖先扛不住了,其他两个只好跟着招供。
书启师爷走上前去,让那几个无赖在供词上按手印。随后,鹿宁坤从签筒中抽出一支签扔了下去。“给我每人重打二十大板,戴枷示众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