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楼艳蝶接到了招聘单位的电话:“什么?暂缓上班,等待通知?好,好,知道了。谢谢!”楼艳蝶想自己是老总亲自点头通过的,自然是三个指头捉螺蛳笃笃定定。但想不到这暂缓,竟然缓了十天也没消息。楼艳蝶再也坐不住了,她心神不定地赶到了招聘单位。
楼艳蝶进门就逮住了人事科长劳德民。她记得那日面试时劳德民也在场,外国老板对自己连声OK,劳科长肯定对自己印象也不错。却不料劳德民遗憾地告诉她,招聘工作早已结束,新聘员工已全部上岗……得知自己没被录用,楼艳蝶傻了,呆了。
“不,不可能!那天你们的老板史密斯先生,看了我的笔试十分满意,他当着我的面连说OK,您也听到的……”楼艳蝶急得眼泪都下来了,她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因为这次应聘她是有备而来,软件硬件算得上是一律OK。劳德民怕楼艳蝶在这里连哭带诉影响不好,急忙上前制止:“好,实话告诉你,不录用你就是史密斯老总的意思。老总是对你说过OK,但最后他说的是NO。来,我给你看看老总的亲笔意见。”
楼艳蝶想不通好端端的OK,怎么眨眼间就变成了NO。她晕晕乎乎跟进了办公室。接过劳德民递给她的招聘表格,楼艳蝶目瞪口呆,只见公司上层审核意见一栏里,NO两个英文字母龙飞凤舞,更要命的是用签字笔划去的OK仍依稀可辨。劳德民见楼艳蝶双目迷茫,百思不解,忙指点她表上还有几行注解。“……一个对自己的父母,只知索取不思回报的人,她会忠于自己的公司吗?她会为自己的公司付出吗?NO,NO!”楼艳蝶看完老板史密斯的亲笔评议,犹如掉进了冰窖,从头冷到了脚后跟。
说来也是无巧不成书。就在楼艳蝶父母走后的次日,史密斯去医院看望因烧伤整容的朋友,跨进医院候诊大厅,一眼就看见了贴在宣传橱窗里的照片。楼艳蝶作为整容成功的病例,她手术前后的照片并排贴在了一起。“噢,她叫蝶儿,我昨天在车站见过。她是靠她爸捐肝整的容,她老妈……”楼艳蝶精雕细琢的五官,让史密斯影响很深,初见照片就觉得似曾相识,旁边闲聊者口中的蝶儿,立马让这个曾在中国留学几载的老外,想起了亲临面试时连连OK的女孩楼艳蝶……史密斯胸中有了数,可楼艳蝶仍懵懵懂懂。她弄不明白刚从母亲的电话中,得知老爸捐肝汇款,给她付的整容费,可这老板史密斯又咋会知道?此刻,楼艳蝶唯一清楚的是彻底没戏了!一想到梦寐已久的白领生活,与自己擦肩而过,她只觉得头晕目眩,胸闷气急。是的,她不该去整什么劳什子容,可这能全怪她吗?老爸、老爸他……突然间,一股难以名状的感觉塞了上来,塞得她心痛似裂。楼艳蝶疯一般冲出公司,跌跌撞撞向车站奔去……
蝶中谍
于强
冷战时期,一座用钢筋混凝土和铁丝网建造的高墙,将美丽的柏林一分为二。十二岁的娜莎与爸爸克鲁兹就住在离高墙不远的一座小房子里。
这天周末,娜莎拿着老师分发的标本盒兴冲冲回家,放学时,老师布置了娜莎和其他同学的周末作业……捉一只蝴蝶标本。
娜莎的家离有蝴蝶居住的小树林很远,娜莎的爸爸克鲁兹不放心她独身去小树林捉蝴蝶,便决定与女儿一同前往。父女两人驱车来到林子边,很遗憾,多年的战火已经把美丽的小树林糟蹋得不成样子,以前在草丛中飞舞的蝴蝶也不见了踪影。父女两个举着网子转悠了半天,结果一无所获。
克鲁兹见女儿很不开心,就对她打气说:“宝贝,我们再往前走走,也许会有收获。”果然,两个人不一会儿就遇到了一只色彩斑斓、有着一对美丽翅膀的蝴蝶。“快捉住它,爸爸!”娜莎开心地尖叫。克鲁兹举着网子冲过去,不费吹灰之力便将漂亮的蝴蝶俘获。之后,娜莎用小钉针把蝴蝶的四肢和翅膀固定在了标本盒里。
回家路上,娜莎捧着标本盒爱不释手,翻来覆去地看。结果一会儿娜莎突然大叫起来:“爸爸,你快看,蝴蝶的翅膀上有字。”克鲁兹才开始以为女儿又跟他开玩笑,可当他接过标本盒仔细一瞧,不禁大吃一惊。只见蝴蝶的翅膀上果然有一行细小的字母,如果不用心观察,肉眼几乎看不清楚。克鲁兹慢慢拼出上面的字:“七月二十日,晚上十点钟,辛克尔公园……”后面还有几个字,娜莎手心的汗液已经把它弄得看不清楚了。
天呐!想不到蝴蝶的翅膀上竟然会有字,这究竟是谁写的呢?他在蝴蝶翅膀上写字的目的又是什么?克鲁兹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在十多年前的一个晚上,一道冰冷的高墙将柏林城分成了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使得局势至今都相当紧张,人们盛传东德政府与西德政府为了争夺柏林的掌控权,在对方管辖的柏林街区隐藏了许多间谍,他们利用秘密的手段传递情报和相互联系。这只蝴蝶上的字会不会是间谍们为了传递情报而写上去的呢?
克鲁兹不是个推理专家,可是他以前经常听人们传说二战中,军方用昆虫和小鸟传递情报,如今用蝴蝶传递情报也不是没有可能。克鲁兹一想到自己竟然截获了间谍的情报,心中又兴奋又害怕。根据当局的法令,举报间谍会有重赏。克鲁兹不想要金钱和奖赏,他只想让妻子从监狱里出来。十多年前,克鲁兹与妻子怀抱尚在襁褓中的娜莎,企图爬过柏林墙,去过向往的自由生活。结果妻子被当场抓获,以叛国罪被送进监狱,被判终身监禁,克鲁兹虽然抱着娜莎侥幸逃脱,可也没能跨越那道高墙。十几年来,克鲁兹无时无刻不梦想着妻子重获自由,可是现实是残酷的,自己一个普通人,有什么办法能解救妻子呢?
如今时机终于来了。克鲁兹捧着标本盒,心里非常激动:只要自己揭发这个用蝴蝶传递情报的间谍,当局肯定会释放自己的妻子。克鲁兹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正想去拨警察局的电话,手伸到半空,却突然停住。克鲁兹突然想到,如今自己手里只有区区一只蝴蝶,当局会不会相信自己呢?如果拿不到更有利的证据,甚至是找出那个间谍,当局很可能怀疑自己是在编造谎言。
经过深思熟虑,克鲁兹下定决心,他要自己先把那个间谍给找出来。根据蝴蝶身上的提示,那个间谍可能是在七月二十号晚上,去辛克尔公园与人秘密接头,自己如果提前埋伏在那里,一定能发现那个间谍的真面目。
说干就干,二十号晚上,克鲁兹提前两个小时来到辛克尔公园。他找了处地势高,比较隐蔽的地方躲了起来。十点钟到了,空无一人的公园里响起了脚步声,克鲁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他屏住呼吸,紧张地偷偷望去。在明亮的月光下,只见一个人影从树林里走出来,来到空旷的草地上,从身形上克鲁兹断定那是个男人。那个男人徘徊在原地,不时看着手表,仿佛在等人,克鲁兹伸长脖子,想看清那个男人的面目,但光线太暗却怎么也看不清楚。
几分钟后,男人见周围没人,便从衣服中掏出一个小盒子,拿出一个漂亮的小蛋糕。男人在蛋糕上插上蜡烛,然后掏出一张生日卡,默默地小声唱起了生日歌。唱完后,男人把脸凑在蛋糕前吹蜡烛,在那一瞬间,克鲁兹惊奇地发现,那个人竟然是自己的邻居森特。森特是位昆虫学家,家里经常饲养各种昆虫和蝴蝶,看来在蝴蝶翅膀上写字的人一定是他了。
森特吹完蜡烛,点火烧毁了生日卡片,才慢吞吞地离去。克鲁兹不明白森特的古怪行为,他思忖良久,推断森特可能是约另一个间谍来公园,以庆祝生日为理由,偷偷传送情报。只是由于情报被自己截获,另一个间谍才没来。揭开了森特的间谍身份,克鲁兹反倒犹豫了起来。
克鲁兹承认,森特平日里是个好人。他不但是个昆虫学家,还是个出色的大夫,当年霍乱病毒在柏林肆虐时,森特整天穿梭于周围邻居家,免费给大家量体温、送药片、打预防针,有时候半夜里也要出诊。当时娜莎与克鲁兹也感染了病毒,如果不是森特,他们的生命将非常危险。平时森特也非常乐于助人,不论什么人有了困难,他都会慷慨解囊,竭尽所能帮助别人。如今自己为了解救妻子,去举报森特这样的好人,克鲁兹真有些于心不忍。
一天晚上,娜莎突发高烧,克鲁兹赶紧去请森特。森特诊断后,说娜莎受了凉,为娜莎注射了一针退烧药,不到半个小时,娜莎退了烧。克鲁兹为了表示感谢,拿出一瓶珍藏多年的好酒与森特对饮起来。由于酒劲太烈,等瓶子见底,森特已经是舌头发硬了。森特也许是喝醉了,竟然凑到克鲁兹的耳边说:“老伙计,你……你也许不知道,其实我是个间……间谍。”
“啊!”克鲁兹表面上很震惊,其实心里却在琢磨森特说这话的意思。森特却不顾克鲁兹的反应,大肆吹嘘他的本事,说他已经当了十几年的间谍,并且杀过不少人。克鲁兹吃了一惊,忙劝他:“森特,你喝醉了,这种事可不能胡说,那是要被枪决的。”可森特却仿佛醉得不省人事,喃喃地向克鲁兹透露,他养的蝴蝶中有一种特殊品种,它们只对紫兰花感兴趣。于是他利用这种蝴蝶的特殊嗜好,在蝴蝶翅膀上写上情报,然后放到野外,由于在欧洲没有野生的紫兰花,因此他的同伙事先种在家里的紫兰花就会把蝴蝶吸引去,从而神不知鬼不觉地传递出情报。
原来如此!克鲁兹恍然大悟。森特摇摇晃晃地走后,克鲁兹越想越害怕。既然森特承认自己是间谍,那等他酒醒后,回想起他把自己的秘密透露给了克鲁兹,会不会为了灭口而对克鲁兹下毒手呢?克鲁兹打了个寒噤,他知道间谍个个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克鲁兹坐不住了,他考虑再三,终于下定决心,当夜走进了警察局的大门。
森特被逮捕了。三个月后,他以间谍罪被处决。随后,克鲁兹因为举报有功,他的妻子被提前释放。克鲁兹在欣喜的同时,内心却惶惶不安,对森特有一份说不出的愧疚。
一眨眼十几年过去了,柏林墙随着东德与西德的统一,终于轰然倒塌,克鲁兹一家也过上了梦寐以求的自由生活。一天,克鲁兹正与家人闲聊,突然有人敲门。克鲁兹开门一看,门外是位不认识的老妇人。
老妇人满头银发,一脸皱纹。她问:“你是克鲁兹先生吗?”
克鲁兹点头。老妇人取出一个盒子,交给他说:“这是我儿子临终前托我交给你的。由于我一直生活在高墙那边,没有办法见到你,如今我终于完成了他的遗愿。”
克鲁兹疑惑地问:“你的儿子是谁?”老妇人说:“他叫森特。”克鲁兹吃惊不已,他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发现里面是二十只蝴蝶标本,在蝴蝶的翅膀上写满了文字。克鲁兹读完后,惊呆了……“亲爱的兄弟克鲁兹:其实我并不是一个间谍。当那道该死的柏林墙竖起时,它分离了我和我的母亲,虽然我与她生活在同一座城市,同一条街道,却犹如相隔万里。警察、狼狗、铁丝网、机关枪……把我与母亲阻隔在了两个世界。于是我与她暗地里商定,用喜欢紫兰花的蝴蝶传递信件。想不到此事最后竟然被你发现了,你也许不知道,那天晚上在辛克尔公园,我看到了你,你躲藏的地点实在是太糟糕了。而我去公园,是为了给我母亲庆祝生日的,因为我在那里点起蜡烛,母亲就能在几百米远的高墙那边看到我的烛火与蛋糕,听到我的生日祝福与祈祷……你一定会问,我为什么要冒充间谍呢?事情很简单,我不愿意看到自己失去母亲的痛苦,让可爱的娜莎也同样承受。我得了癌症,快死了,我希望在我生命的最后时刻,做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让一位母亲回到她孩子的身边。于是我冒充了间谍,因为只有让你揭发我,当局才会释放你的妻子。克鲁兹,我不怪你,换了是我,我也会那样做。
我不是个伟人,我只是一个失去母亲的孩子。我的愿望是让所有的孩子都能围绕在母亲身边,可我做不到,如今能用我残存的生命拯救一位母亲,我死而无憾。”
克鲁兹满脸泪花。第二天,克鲁兹与妻子女儿来到了森特墓前。他现在什么感谢的话都说不出,只想对长眠的森特说:我亲爱的兄弟,那道该死的冷冰冰的墙已经彻底地永远地倒塌了,希望你在天国的灵魂保佑,让它永远不要再出现在世界上。
老公老婆
马敬福
林锋和米兰都在税务局上班。几年前,两个人经同事撮合走到了一起。和别的小夫妻一样,结婚之前,两个人甜甜蜜蜜,结婚以后就经常怄气。两口子嘛,就是这样,第一年好,第二年吵,三年四年动手脚,五年之后一边倒,十年过了才有可能伴到老。老公老婆就像一部新车上的缸筒和活塞一样,得有个磨合期。
林锋和米兰的磨合期一直持续了三年,最后“一边倒”了,林锋架不住米兰的鼻涕眼泪加唾沫星子,最后挑起白裤衩子投降了。有一个投降的,这日子就平静多了,米兰不让干的林锋不干,米兰一瞪眼珠子林锋就缩脖子擦汗。林锋彻底成了亡国奴,米兰也就不那么法西斯了,行政、财政、民政、外务等等一切要职米兰一人包,只把厨房和厕所两个特区划给了林锋。米兰说得好,一个家庭最大的问题就是吃拉问题,把吃拉问题解决好,老公的责任就尽到了。于是,林锋就成了厨房和厕所两个特别行政区的行政长官,兼大厅卫生部部长,下班之后林锋就得立马上任,先去厕所烧洗澡水,再到厨房去做饭,完事还得拿着墩布拖大厅。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年多,林锋有些腻了。大家都在税务局上班,级别一样高,工资一样多,凭什么到家之后,我就归到劳动局,她就归到人事局呀?我们两个就不许换换吗?林锋想向米兰递交个口头换岗报告,可想了半天,还是没敢,米兰的高压政策太厉害了,先是眼泪流得你心软,然后是唾沫星子溅你满脸,最后就是让你抱着被子睡地板,眼睁睁瞪着老婆不敢摸,活活把林锋憋死!
这天,林锋感到膝盖有点疼,就到医院做了检查。医院的大夫跟林锋都挺熟,连钱都没要就给他查出了毛病,间鞘炎,打针封闭,或贴几天膏药就好了。林锋一想,不能让自己的病这么快就好喽,这么快好了还得接着劳动改造。林锋把大夫拉到一边:“大夫,你给我开个证明,就说我得的是骨癌,最多还能活两个月。”大夫摇头:“瞎开证明还行,出了事我们要负责任的。”林锋说:“没关系,我只是拿证明吓吓我老婆,让她别老拿我当驴那么使唤。”大夫禁不住林锋软磨硬泡,只好给林锋开了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