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果真很紧急,车子载着我晃晃悠悠到了德萨投资银行大厦,然后被人直接请进了电梯,最后进入了一间精致的小会议室。
苍兰姐和坐在上座穿黑色西装的男人低语,两人表情都很严肃,面前的长桌上摊着两三台笔记本电脑。
“苍兰姐。”
她看到我,绷得紧紧的表情有些松懈,招手让我过去,跟穿黑色西装的男人道:“荣董,这位是苏小姐,”回头看我,“苏幻,这是荣佳明先生,德萨的执行董事之一。”
苍兰姐跟我讲了大致的情况,原来这位荣佳明先生是韩墨轩研究生时代的后辈,现在,他们正在跟他谈判,希望在金钩大厦新成立的盛宣公司能成为德萨投资银行的审计公司。
我客气道:“荣先生,你好。”
原以为我已经很礼貌,荣佳明比我还有礼,身体前倾,对我伸出手。
“苏小姐,”他彬彬有礼,“这次让韩夫人请你过来,是因为有件重要的事需要你帮忙。”
“请说说看。”
十分钟后,我大致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也就是说,荣先生怀疑有黑客窃取你电脑中的机密文件?”
“是,”荣佳明沉声答我,“这一个多月,凡是我负责的案子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泄密,我们的几次投资情况都被泄露,损失非常严重。”
德萨投行内部,员工有两台电脑,一是办公电脑直接内网,一台接外网,重要的文件都是通过内网系统传递。局域网与外网物理隔离,那些被泄密的文件是荣佳明内网电脑上才有的。
“我要先确定几个问题,”我理清思路,开口道,“盗窃资料的方式多种多样,未必需要黑客手段。比如文件的复印件等。”
“文件只在我的办公室。”荣佳明说。
“内部人员被外人买通,在下班之后进入荣先生的办公室复制了资料?”
“我的办公室有虹膜识别。”
“那趁着你不注意时……”
“监控录像显示无人进入我的办公室。”
“最近系统有没有无线设备或者外部计算机接入?”
“技术处查过三次,没有。”
“那些可能失窃文件在其他电脑上有没有备份?”
荣佳明轻轻敲了敲桌面:“绝对没有。我们有自己的办事流程,各部门把最终决议发送到我这里,我看过,提出意见,再修改,再发送到我这里。最终的版本只有我的电脑上才有。”
我说:“公司的组织结构呢,有吗?”
他递给我一份文件。我仔细地查看。荣佳明诚挚地看着我:“苏小姐,相信我,我对计算机并不是一无所知。我已经排除了所有的情况。”
“你们的技术部门都排查过了吗?”
“一筹莫展。”
“三天都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不是监守自盗就是能力不够,”荣佳明言简意赅,“我需要更厉害,不,最厉害同时也信得过的程序员。这时,我想到了你。”
“荣先生,可我不能保证自己是最厉害的。”
“不会,”荣佳明绷得紧紧的脸上难得浮现出一点点真诚的笑意,“苏小姐你的名声我有所耳闻。韩夫人也说过,你向来做得比说的好,我对你有信心。”
这高帽子戴得让人很舒心,我不好意思地笑了:“那好吧,请把你的笔记本给我,让人带我去机房。”
德萨投行的机房在地下一层,里面有十几台PC和两台最新型号的小型机。我咂舌,果然是三大投行之一,花钱也真是不心疼,不过是系统内部的服务器都如此奢侈。这么充足的资源,自然有闲置的资源做别的事儿。
技术人员在机房等我,荣佳明和苍兰姐似乎也是第一次到机房,两人好奇地环顾四周。技术部负责人也早早在此等候了,我跟他拿到管理员账号后,荣佳明问我:“还需要别的帮助吗?”
“不需要了。”我习惯性地取出我的笔记本,打开键盘果断地拆下来,“我用自己的键盘。”
他们离开之后,我端坐在一排屏幕前,顺手抓过了耳机戴上,盯着屏幕,开始熟悉系统。手指如飞地快速输入账号,十几块屏幕陆续变了界面,整栋大厦的三维构图清晰可见。
如果网络世界也有六界众生的话,管理员账号无疑就是系统里的神。它无所不能,可以创造,可以消灭,当其他人的资料统统不在时,它依然存在。
大公司的系统我之前分析过许多次,都是大同小异。我花了半个小时熟悉系统,基本摸清了结构。这栋大厦是德萨的三大总部之一,上下一共两千七百人,人均至少一台电脑,再加上服务器,屏幕上亮起来两千多个红点。不知到底是谁,可以直接从董事的电脑里窃取文件。
我把这些电脑一一标注出来,又调用了最近一个月服务器的信息记录文件,开始了深入的分析。一忙起来就浑然不知时间,连晚饭都忘记吃。现在的行动,就是大海捞针,在数据的海洋里寻找那一点点蛛丝马迹。
其实忙碌起来也好,就不用想一些让人烦心的事情了。
晚上十点后,我布网也布得差不多了,苍兰姐接我离开。
在回家的车上,苍兰姐一边开车一边问我:“怎么样?”
“有了一点头绪,”我说,“接下来的事情就是猫捉老鼠的游戏。”
她没有细问技术问题:“幻儿,辛苦你了。如果能和德萨谈妥这次合作,你可谓劳苦功高啊。”
我说:“别,我可很久没有遇到这么有意思的案子了。”
苍兰姐的脸在后视镜里显得不以为然:“你觉得这是有意思的游戏,乐在其中,可德萨损失了数亿。”
我叹气:“安全系统留下了漏洞给黑客钻空子,那有什么办法?”
“哦,这么说……果然是黑客呀。”
“是被收买的黑客。要知道,从一个系统盗取秘密,内部人手比外部容易得多。”我伸了个懒腰,“但要抓到人得观察一阵。”
苍兰姐看我一眼,“黑客不都是独行侠吗?”
“这是错误的观念,”我说,“姐你知道的,最优秀的黑客通常存在于两个地方,一个是政府部门,一个就是商业机构,这要看黑客对钱的重视程度了。”
苍兰姐的老公是个很有主见的人,自从成年后就几乎没在厦门老家住过,在江城的求学阶段不必说,后来又进入律师界,满世界当空中飞人。考虑到二老已是古稀之年,孝顺的媳妇主动提议回厦门老家,也好有个照应,不过因为老家在郊区的别墅,每天早上进城就成了件苦差事。再加上最近接手了盛宣,夫妻俩更是忙得外焦里嫩,再三考虑之下,决定在市中心买套房子,一有空就回郊区探望二老好歹有个照应。他们两口子现在的固定居所是市中心的一套高级公寓,和盛宣距离很近,站在窗口可以眺望盛宣所在的金钩大厦,步行五分钟即到。
这屋子是韩墨轩半年前买下,入住不到两个月,我也是第一次来。每层楼两家住客,保安严密,物业完美。进屋后环顾四周,那簇新的厨房、一尘不染的家具和雪白厚重的长毛地毯都在说明这是一套毫无生活气息的公寓。
“苍兰姐,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生小孩儿啊?”
“再看看。”
“还要再等?”
苍兰姐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夜景,眉心蹙起来。
“怎么了?”我呆了呆,“难不成你不喜欢小孩?”
苍兰姐瞪了我一眼:“瞎说什么,你知道我们夫妻俩跟你家情况差不多,都很忙,盛宣现在正处发展阶段,你大哥在事务所的案子又多得处理不完,我们现在哪有心思照料小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