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扛着锄头、钉耙，上衣敞开着，热气在他的头顶萦绕，汗水浸透了衣衫，背后是黄油油的土地，到处可以嗅到新挖的土香。
父亲64岁了，一生与泥土打交道，对土地有着很深的感情。我们四个儿子，心疼老人种田辛苦，想让他放下锄头，享点晚年幸福，我们对父亲说：“我们一个人一个月给几块钱您，保得住您的生活，您就把田退了它，再莫累死了。”老人知道我们的心，但他就是割舍不下他摸了一生的土地。老人沉默着，始终没有答应。经过轮番“开导”，父亲作了一点让步，只把较远的小周村前面的一块田给人家，自己还种两亩多田。晚上我们举行了田亩转让庆祝宴会，我们弟兄几个都觉得好轻松，觉得我们就要摆脱土地的束缚了。但我发觉父亲闷闷不乐，兴致不高。我仔细一瞧，父亲的眼圈都红了。我笑着说：“大叔，是不是舍不得那一块田？”老人鼻子一酸，说：“你们年轻人不晓得，过去想种一点田，真是想得痛口肉香。自己没田，只好种人家的田，刚累死累活把田种好一点，人家就找个借口把田收回去，穷人真是苦啊！”说着眼泪直往下掉。过了一会，老人接着说：“如今政策好，多收多得，我舍不得那块田，那块田今年要是种棉花，要收四五百块。”
第二天早上，父亲对我说：“昨天晚上我一晚上没睡着，我想一想又不想把那块田给人家，我半夜准备起来去挖田的。”我说：“已经答应给人家了，还去挖什么。”父亲说：“舍不得啊，要是种一块黄豆，要打上十个活的豆腐。”
据1985年10月25日日记整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