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鸿
桂花是朴素的花朵。比起牡丹的富贵、玫瑰的浓艳来，桂花可能是如今仅存乡间的淳朴少女了。桂花不会老去，她也终身不嫁，在她那间永远秘密的闺房里，她是用手摇，还是用纺车，才这样长久地向我们送来一股织绵的香气？桂花是矜持的。不到八月，她总是紧锁闺房。这么漫长的季节，桂花生活在想象里。一朵幽闭之花，靠秘密的技艺，千百年来提炼着自身的香气。这是桂花幽闭时唯一的工作，也是她想象的来源。一间幽闭的花房里，只有想象和梦境在不停波动。睡眠打开了，桂花悄悄长大，她的身体渐渐散发出奇异的香气。
29八月出生的人命中注定要与桂花的香气纠缠一生。他们共同经过一个生命的入口。当桂花的香气在脐带上萦回，八月出生的人，就能从自己的内心，看见一朵花，那么微小、素朴而又充满神秘。一朵桂花进入他的体内，他常常内省，这不是他的做作，而是他必须内省，才能不停地观照和审视体内的花朵。当八月临近，他终于嗅到了一股来自他身体的幽香，他看见那朵小小的花蕾，此时更像一个词，一个饱含爱意的泉眼。某天早晨，当他被一股又一股奇异的花香击倒时，八月的桂花已流溢成一条幽香的河流。他怅然若失，所有的桂花已无影无踪，而他的体内，那朵刚刚盛开的奇异的花朵，已经幽闭成一个粉红色的心房。桂花长久的幽闭都是为了长久的开放。桂花在八月出生，然后又用短短的花期完全彻底地挥霍尽了她的青春和容颜。桂花散尽了她的香气，然后又无影无踪地消失。我们这些喜爱桂花的人，又有谁能说出，桂花她到底是一种花，还是一种香气？
(作者系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广元日报社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