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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每道河流都有暗涌 (3)

她拨通了陈光明的电话,颇有点不好意思:“知道你是缉毒科的,不过事情紧急,也只好找你帮个忙。”

对于她的来电,陈光明显得很是惊喜,急忙说:“哪里的话。客气了。能为你效劳,可是我的荣幸。”

周宁勉强笑了笑,此刻的她可没心思跟他玩笑,她清清喉咙,简单地说了一下事情的始末。

陈光明即刻说:“发现孩子不见的时候就应该报警。找警察帮忙总比你们瞎忙活的好。”

周宁看一眼李静,说:“这不是着急得给忘了嘛。再说,估计孩子也是闹闹小脾气故意不回家的,也没想着要惊动你们人民警察嘛。”

陈光明想了想:“那这样,我给人民广场派出所的同事打个电话,让夜间巡逻的同志留意一下,有没有单独行动的孩子。”

周宁急忙说:“那就太谢谢了。”

陈光明笑了:“举手之劳,一有消息我就让他们联系你。”

电话挂断了,周宁安慰李静:“别急,孩子只是赌气,说不定正呆坐在什么地方等家人去找呢。”

李静说:“说真的,别看这孩子才八岁,可还真颇有心机,自尊心也挺强。”

两人正说着,陈光明的电话来了:“我同事说发现有一女孩坐在UFO门口,不知是不是你们要找的孩子!”

周宁即刻说:“好,我们马上过去看看。”

挂了电话,拉着李静就跑。两人气喘吁吁地跑到UFO游艺室门前,果然看到一小女孩正坐着房子边沿的台阶上,有位女警官正微微俯身对她说着什么。

李静大叫一声:“贝贝!”冲过去就抱住了小女孩。

小女孩虽然倔犟,但年纪毕竟还小,显然也被长时间的孤单吓坏了,靠在李静怀里呜呜哭起来。

女警直起身子,无奈地说:“问她什么都不说。”

李静紧紧地抱着贝贝,一叠声地说:“谢谢谢谢。”

女警笑了笑:“没事。明哥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嘛。不过小孩子还真要好好看管,真丢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周宁站在一旁附和着说:“可不是。”冲女警躬躬身子:“真的谢谢了。”

女警笑着摆摆手,疾步离开了。

周宁看着哭成一团的俩母女——不管怎么说,在法律上,她们成了母女关系,轻叹一声,提醒道:“打个电话给你老公。”

李静“哦”了一声,急忙拿出手机来打电话。周宁蹲下身去,对小女孩说:“你是贝贝吧。下次可不要再玩这种离家出走的游戏了哦。要是贝贝真的被坏人抢走了,爸爸妈妈再难过,却也还要继续生活下去,可是贝贝呢,贝贝的生活就再也没有幸福可言了。”

小姑娘的表情似懂非懂,抽泣着点了点头。

李静说:“好了,我老公马上过来接我们了。”

周宁站起身来:“那我就先回家了。”

李静感激地说:“太谢谢你了。”

周宁说:“下次肉品行吵架,你去处理。别麻烦我。”

李静扑哧地笑了:“成,没问题。”

看看时间,还没到晚上十点,周宁不舍得打车,选择了坐公车回家。公车晃晃荡荡的,硬是花了四十分钟才到家。

回到家里,苏子明已经躺在沙发上睡了,手里还捏着摇控器。周宁伸手扯扯摇控器,苏子明便醒了过来。看到周宁,他揉了揉眼睛,问:“吃什么饭吃到三更半夜。”

周宁只觉浑身疲惫,不想多说,只说:“有点事耽搁了。”

她站起来要去洗澡,苏子明在身后叫住了她,语气有点犹豫:“宁宁,借我点钱。”

周宁回过头来,皱了皱眉头:“你要钱干吗?”

苏子明说:“二伯伯今天进城来买水泥,钱不够。”

周宁一听就烦:“又哪个二伯伯啊。”问也是白问,苏子明家的那堆亲戚,她根本就分不清谁是谁:“要多少?”

苏子明说:“三千。”

周宁一下子就炸起来:“晕,他还真开得了口。这级别也恁得高,总是往千以上蹦的。咱们开银行呢还是管印钞票?!”

苏子明跳起来:“嘘!嘘!小点声!”嬉皮笑脸地说:“二伯伯开口,让我怎么好意思说不?就当我借你的嘛。”

周宁没好气地说:“我去哪弄三千块!”

苏子明狡猾地眨眨眼睛:“上次我在你包里看到一张零存整取的存折……”

周宁涨红了脸:“谁让你翻我包的?”

苏子明赶紧声明:“我可没翻,你自己搁在桌子上,拉链也没拉,我就无意中看到了。”

周宁恨恨地瞪他一眼。那本零存整取的存折是她去年办的,一个月存三百块,她也不至于很紧张,一年到头,好歹还见个几千块。

苏子明凑上来哄着:“先取来应应急嘛。我保证老婆,年底我一定加倍还你。”

周宁说:“你用什么来还我?你欠我的多着呢,拿什么来还?”

苏子明也不生气:“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老婆对我最好。”

看他那模样,周宁也不好坚持不给,那笔钱虽然不是她存心要瞒着他的私房钱,可被他这样说破出来,不给他倒显得了自己的无理。于是放软了口气:“一定要还的哦。”

一看老婆松了口,苏子明大喜过望,抱住周宁就狠亲一记:“一定还一定还。实在还不了,就肉偿好了。”

周宁试图推开他:“谁要你肉偿!我才不稀罕!”

苏子明嬉笑着:“我稀罕!老婆,我服侍你洗澡!”

不等周宁回答,一下子就把周宁打横着抱了起来,周宁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了他的脖子。苏子明微笑着轻轻亲吻她的脸,她的心就软软地融化了。

半夜里,周宁被一阵稀里哗啦的打砸声给弄醒了,她本来翻个身,试图继续睡,但那声响像是越演越烈,好像还冲出门口了,周宁只好一掀被子,趿了拖鞋到阳台去看。

这一看,才发现,是一楼的何姐家起了内战。这个何姐是一家林场的工人,近几年林场都搞了什么承包荒山,自行找吃了。何姐就去了一家大酒店里找了一份工做。何姐也就三十五六的样子,人很瘦,因为彼此楼上楼下,何姐也是个热心人,会一点缝纫手艺,平时周宁有点什么小缝小补的,诸如剪一点裤脚边改一点袖口长短的小活,就直接拿去麻烦何姐了,所以,两人的关系还颇为不错。

只听得何姐的丈夫徐基石在暴哮着:“你妈的,你想死啊。管起老子来了。你他妈的算老几?!哭,你再哭,信不信老子扇死你!”怒吼声里夹杂着何姐的嘤嘤哭泣声。大概是男人动了手,何姐陡然压抑地尖叫起来。

周宁急忙返回卧室里,使劲推醒了苏子明,苏子明睡意浓浓,不耐烦地问:“怎么了吗?”

周宁说:“起来起来,快起来。”

苏子明也听到了声响,一翻身坐了起来,随手套件T恤,匆匆问:“是何姐家?”

周宁答道:“是啊。”

两人匆匆穿鞋出门,只见好些户人家都亮起了灯,大约都听到了动静,起来看热闹了。

刚转过楼梯,就看到徐基石正揪住了何姐的头发,苏子明大喝一声:“徐基石!”

徐基石是某乡财政所的干部,年纪虽然比苏子明大上好几岁,但苏子明如今等同于他的上级领导,对苏子明自然顾忌几分,一听他喝斥,顿时就停了手。

何姐赶紧疾走几步,站到了周宁身边。周宁一眼看到她,脸颊红肿,嘴角渗血,心头怒火顿起,还没等她开口,苏子明已然说:“徐哥,有什么事好好说,打老婆算什么本事。”

周宁不由得赞赏地看了苏子明一眼,附和着说:“又不是什么仇人,天天同床共枕,怎么下得了手?”转念又担心徐基石面子上过不去,缓和了语气又说:“徐哥今晚是不是喝多了,这样吧,子明,你陪徐哥进去喝点茶解解酒,我带何姐去咱家坐坐去!”

周宁拉着何姐就上了楼,一进门,何姐的眼泪就哗啦啦地狂流下来。周宁默默地扯出纸巾给她,她接过去,就捂住了脸,老半天才说:“谢谢你了小宁。”

周宁说:“别客气。来,先坐一下。要是你乐意,今晚就在我家住一晚吧。”

何姐吸吸鼻子:“会不会不太方便?”

周宁说:“呀,没关系。”转身去收拾客房,笑说:“反正你也知道,就这么小的房子,将就一下罢了。”

何姐跟在后边,幽幽地说:“房子不在大小,关键是住在里边的人是否相亲相爱。”

周宁笑了笑:“哪家还不有个磕磕碰碰的,看在他是老公的分儿上,别跟他计较那么多。”

周宁听说过何姐和徐基石的故事,何姐是外地人,当年是因为一场财政系统的运动会,何姐作为家乡财政局特别聘请的女篮教练,认识了徐基石。两人一见钟情。这场恋情遭到了何姐家里人的一致反对,她是家里唯一的女儿,徐基石的家庭条件也不好,家人都不无担忧地说:“嫁得那么远,有个什么事,都没法帮得上忙。”何姐却铁了心,抛下一干家人,一份工作,两手空空地就跟着徐基石来到了H市。在徐基石的四处奔走下,最后进了一家国有林场。

两个人的生活并不宽裕,尤其是前些年徐基石的父亲患了癌症,治病花光了家里的积蓄,还背上了一笔数额颇为巨大的外债。父亲去世后,寡母执意要回乡下老家和徐基石的大哥生活。

徐基石的大哥很能干,种果树,养鱼,开石场,在镇上算是值得一提的风光人物了。只可惜膝下无儿,只有三个女孩,这是他的心病。有心再生,却被医生告知,因为身体原因,他已经很难再使女人怀孕。这对他的打击太大了。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沉溺于赌博当中。徐基石和大哥的感情很好,大哥手里有钱之后,把当时为父亲治病的外债全还了,为方便徐基石常回乡下老家团聚,还为他买了辆七座的面包车,顺路还可以搭几个散客,挣点油钱。

徐基石的赌瘾就是被大哥传染的。

一开始是小打小闹,徐基石的女儿十二岁,花了点钱送进了市里的重点初中,两人想着攒点钱,以后要换套大一点儿的房子,还要供女儿念大学,何姐对钱就捏得比较紧,徐基石的工资存折一直由何姐保管,每月的生活费都由何姐按时按额拨给。徐基石还笑谑着说:“你比咱们领导还像领导!”

徐基石手上的钱不多,不敢玩得太多。可是大哥财大气粗,直接丢了一沓钱到桌上,让他敞开地玩。

这一开戒就不得了,徐基石迷上了赌博。

他回乡下老家的次数越来越多,对何姐只说,是去上班。乡镇财政所的工作历来轻松,平时徐基石一星期倒有三四天待在市里,时间长了,何姐生了疑心,一次就出其不意地打电话到财政所,这才知道他并没去上班。

何姐打电话给他,他支吾着说:“妈身体有点不舒服,我正打算回老家去看看。”又说:“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不一会儿,徐基石果然回到了家,一开口就问她要工资存折,何姐疑惑地问:“你要存折干吗?”

徐基石说:“你看,妈这不是病了嘛,我领点钱带去,好歹也尽点孝心。”

他这么一说,何姐也就没理由再说不,她迟疑地拿出存折:“要多少钱,我去领好了。”

徐基石忙说:“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了。”

这存折一拿走,再没拿回给何姐过。何姐一问起,他总找无数理由搪塞,最后问得烦了,直接嚷起来:“我的存折,我爱自己拿,怎么着?”

何姐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她感觉到了他的变化,但不知道这种变化因何而起。她起初怀疑过他,是不是有了别的女人,但私底下暗访一番,并没什么发现。

一直到今天傍晚,婆婆打电话过来,问起徐基石:“石儿到家了没?”

何姐一听,即刻反问道:“基石今天回家了?”

婆婆说:“是啊,刚吃了饭就走的,喝了点酒,黑灯瞎火,让他明天才回又不肯。”

何姐心里敲起了小鼓,等婆婆一挂电话,她就立刻拨打徐基石的手机。一连打了好几次,徐基石才接,此时他已颇有醉意,说话时舌头都打了卷:“我马上就回来了。”

徐基石回到家已经快凌晨一点,何姐正坐在沙发上生闷气。徐基石一进门就把一沓钱摔到桌上,得意地说:“喏,拿着。”

何姐问:“你哪来的钱?”

徐基石说:“今天打牌赢的。”

今天他赢了不少钱,心里舒畅,回到市里后又邀了几个朋友去大排档消夜。

一听他说打牌,何姐瞪大了眼睛:“什么?你打牌?赌钱?”

徐基石仗着酒意,不以为然:“十亿人民九亿赌,有啥稀奇。”

何姐顿时厉喝起来:“别人我不管,你是我老公,你就不能去打牌赌钱!”

徐基石也叫嚣起来:“我爱打爱赌关你屁事!”

何姐又气又恼:“我说了不行!你要再去赌钱,咱们就离婚!”随手一挥,桌上的烟灰缸掉下地,正好砸到了徐基石的脚上。

徐基石顿时暴跳如雷,抬腿就是一脚:“妈的,你敢打老子?!”何姐猝不及防,被踢倒在沙发上,徐基石冲上来又是一耳光。

何姐被他打蒙了。两人结婚多年,连红脸的时候都很少有,徐基石逢人必说,老婆当年不嫌他穷,千里迢迢地嫁给他,他一辈子感激她,要一辈子疼她爱她。她做梦都没想到,徐基石会动手打她!

短暂的震惊和怔然失去,何姐也大哭大闹起来,两人纠缠在一起,何姐毕竟是女人,哪里打得过他,唯有边哭边叫:“离婚!徐基石,我要和你离婚!”

此刻和周宁说到这里,语气又哽咽起来。

周宁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何姐难过了一阵,含泪问道:“妹子,你说,我该怎么办?”

周宁也茫然了。怎么办?有道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她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劝解何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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