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盛传初七会有星陨,也就是流星雨。听到这个消息时,我心中暗喜,以为可以制造一个浪漫。看流星那肯定是要去观星台,我准备好烟火提前到观星台,俗是俗气了点,不过一般人还是比较乐意看的。
当然,我们要去的自然不是新建的那个观星台,那里人太多,去了基本上是在找死。以前废弃的那个荒凉是荒凉了点,但也还是可以将就着理解为凄美的嘛。
我兴匆匆地沿着台阶一步步往上跳。
唐宫里面到处辉煌古朴,但我却嫌笨拙。这座观星台呈锥形,台阶是由青石砌成的,因为多年没有人走动,石头缝隙中已然有了杂草,踏上去窸窸簌簌的,感觉有些惆怅的意味,就像走在一座荒城那样没着落感。
正跳着,一阵箫声隐隐随风从台顶传来,音律淡苦,如泣如诉,我微微一怔,心忽然狂跳起来。那竟然是久违的一曲《蝶恋》我放慢脚步,缓缓拾级而上。
箫声越发清晰了。
我犹豫着是否要走近,又有些想退却,但却觉得这退却的念头太过荒唐。
当那身青布衫子映入眼帘时,心里却安宁了很多。
“司天监大人也来观赏星陨?”
我看到他单薄的双肩明显的一颤,片刻,他将洞箫放在石几上,“肖姑娘亦有此雅兴。”
口气平淡,听不出是疑问还是陈诉。
我还在品味它话里的意味,他已然转过身来。
记忆中刻意淡漠的眉眼,一霎那真实起来,就像刚从水里浮起那么干净那么突兀。
他总是容光照人的。
以前震慑于这容光,便孩子气的想去攀折,现在看到只是淡淡的欣赏,知道有些东西是没办法靠近的,就算自己不服气,拧着性子胡来也改变不了什么,徒增笑柄罢了:人就是这样老成,老道,老去的。
“怎么,你不奇怪我为什么会来到皇宫?”
这就是天行和他的不同,天行会对我的一切都很好奇很关切,而他,对任何事情都漠不关心,仿佛对这个世界已经失去了激情和向往。
“任何人都可以在任何地方出现,你在这儿了,自然有在这的理由。”
他这话到是有些刻意了。
我一哂,不再看他,反转身去,坐在台阶上等天行。
大凡电视里面到了这里就会有男女双方误会或者旧情复燃的桥段,但我却丝毫不担心,我和天行都是赤忱之人,不会期期艾艾,疑神疑鬼。
这样也好,三个人的约会,把酒言欢倒也不错.
远远的就看到天行的身影了。他走的不徐不疾,似乎还在对我微笑,夕阳的余晖镀在他脸上,给人一种温暖的遐想,回首看了眼书予,他的身影在这样铺天盖地的暖色调中依然清冷得突兀。
略微为他心伤,但见得天行越发近了,心中的欢喜掩盖了一切。我起身快步越下台阶,扑入他怀中。
半晌他松开我,拉着我的手问道:“吹箫的可是李书予?”
“是。”
他略一沉吟,对我笑了笑,“我们不要去打扰他了。”
我知道他的意思,“不碍。难得有流星雨可以看,怎么就放弃了?我们岂是小气人?我已经唤阿如备下点心美酒,晚上我们四人不醉不休。”
故人聚首,喝酒自然别有意味。我们三人虽然心里毫无芥蒂,但局颇为尴尬。倒是阿如在席间谈笑风生,先谈音律再谈天象从而引导天下大局,以前没发现这丫头懂得这么多,今天怎么换了个人似的,看她指点江上的样子,眉目中竟然有势在必的的霸气,和她柔弱的样子丝毫不称。一谈到边疆之乱,天行就有了精神,和阿如就此争论起来。他们两人各执己见,天行挥洒自如,但神色间却咄咄逼人,也难怪,他是太子,对天下大势早已经沟壑在胸,今日竟然遇到阿如如此劲敌,征服欲便流露出来了。阿如今日却偏偏不秉承往日谦恭的习性,据理力争,说话虽然慢条斯理,但丝毫不落下风。
我和书予对视一眼,便不再说话,饶有兴致地看二人相争。
我眼神一直放在阿如身上,原来褪掉一身温顺,她竟然有这般夺目光华。她难得有机会可以和天行如此平等相处,今日有了机会,自然要让他刮目相看,她的意思我当然是懂得的。
就在争论白热化的时候,一直沉默的书予忽然抬手指着天际说:“看,火流星!”
流星看上去非常明亮,像条闪闪发光的巨大火龙,非常的壮观。
这颗火流星持续了三分钟多,然后天琴座附近显出一个耀眼白点,然后无数流星便
从中辐射出来,如千万丝带滑落,煞是好看。2003年的流星雨我也看过,一个人裹着被子在阳台上看的,远没今天的壮观好看。哇,天还是古代的蓝,星星也还是古代的亮。我当然没忘记陈风的差事,但不知为何,我心里隐隐感觉回不去了,或许能回去,但我却不再想走。我走了,天行怎么办,我又怎么办?想到这里,不由黯然,冲着这漫天的流星,我很幼稚地打算许愿,双手一合十,却说不出自己到底渴望是去是留。
书予看的很是仔细,因为这是他的工作嘛,呵呵,古代的天文学家。可惜没个天文望远镜给他。
“此次枉矢,预示兵乱,先前那火流星大而又光,定有贵人,只是东天有星近月,蛇形而下,怕是有奸邪之事,而且今日天朗气清,星陨如此持久,怕是要有风灾。”
书予这话是说给天行听的,似乎在向他警示。天行气定神闲地笑了笑,端起酒杯,泰然饮下,“我从不信天象之说。”
这回我顶天行,不要说我偏心,现代的气象预报还出错呢,就他肉眼看的就能当真?古代那些奇怪的学说,我可不能理解。
书予看了他一眼,不再说什么。
夜深露凉,我便建议大家各自回去。阿如惊异问道为何我今日要这么早回去,一点都不符合我夜猫子的本性。
天行淡淡的说:“夜凉露重,沫是怕李公子着凉吧。”
太宗不喜玩乐,去东都才半月就起驾回宫,于是我的完美假期就这样结束了。
那个送厚礼让我把伴驾机会让给她的赵才人并没有如愿春风得意,她愁云惨雾的样子告诉我她亲近太宗的心愿每未能达成。本来嘛,太宗本不好女色,加之国事繁忙,哪那么容易被你们这些小狐狸有机可乘?人徐充容之所以得宠是因为她面貌气质和已故的长孙皇后颇为神似,加上个人修养也不错,才被宠幸。
我摇了摇头把这当八卦讲给阿如听。
阿如一边帮我卸妆,一边若有所思的说:“那也不一定,只是她们没手段。”
哈,这丫头,口气倒还不小啊。
卸妆完了之后,阿如照例给我端了一杯玫瑰露。她这杯玫瑰露馥郁芬芳,但味道并不纯正,似乎加了什么,不过却更好喝了。我怜她对我一片心思,让她把这些事情交给别人去做,她也只是含笑听着。
奇怪的是,太宗从东都回来后,第一次伴驾御书房,在我给他磨墨是时,他竟然中途停笔,看了我一眼。我有些不知所措,只好低着头不去看他。
“朕还记得你!”
第一次听遇到他批阅奏章时和旁人说闲话,我瞪大眼睛看着他,不知如何应对。
“智降狮子骢,功劳不小啊!”他看着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我没了应对,唯唯诺诺对付过去,回到寝宫,心里还发虚。他的眼神我自然是懂得的,以前混迹灯红酒绿之所,也没少见这种眼神,他这是想……
以后每日太宗都会同我闲聊几句,有一次居然问我用的是什么香!我那个寒啊!看来他是婉约派的,习惯慢慢培养感情。
天行听后烦恼度不亚于我,听到我说到香,他轻轻抽气,不由也疑惑道:“你用的什么香?香得如此怪异?仿佛有种勾魂夺魄的味道。”
“什么嘛,我用的香不就是一般人用的蔷薇膏吗,有什么好特别的?”我惊异道。
“有,当然有特别的了,你过来点,我告诉你。”他似笑非笑的对我说,双眸中有种异样的光芒在闪烁。
小样,笑那么奸诈干什么?我正愣神间,人已经落到他的怀抱。
平静被打破,预示着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我忐忑伺候着,一边真诚的祷告上天千万别发生什么才好。
但厄运要降临,任凭你再虔诚的祷告也没有用,当“皇上今晚驾幸蕤廷宫武才人”的旨意传来时,我无可奈何的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然后一字一句的说:“天、灾、人、祸。”
我在半晕厥状态看着几个太监宫人往房里更换内务府拨下的新物件,整个人浪里沉浮似的恍惚。
“哟,才人这是乐傻了吧?”一个太监凑到我面前打趣。
这简直是在找死!要不是我意志够顽强,理智的堤坝还坚固,我一定揍扁他:“是啊,哪能不乐,乐得都跟您一德行了。”
我咬牙切齿,阴恻恻地对他说。
那太监见没讨着好,也只有悖悖退下了。
“小姐”阿如近前来拉着我的手安抚我,“这可怎么办?”
怎么办,我怎么知道怎么办?真看不出来哦,原来李世民也是个老色鬼,老牛吃嫩草,连自己的准儿媳妇都不放过。好,看我怎么修理你,大不了舍得一身剐,也得把这个皇帝拉下马。
“怎么办?我哪知道,晚上人来了再说呗。哦,对了,别把这事情告诉太子,他一时还得不到消息。”我强压心中惊怒,一脸镇定的说。
“这……”阿如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说这样的话。
告诉他又怎么样,让他发疯着急做出些不理智的事情来?他拿什么反抗?自己的命吗?
我吁了口气,“过了戌时,皇上阅完了折子就会驾临。好歹过了今晚,一切明天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