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涵若
《华抱山》由于其内容的尖锐性、革命性,长期遭受官府严禁。华氏家族冒着生命危险暗中传唱,并立下“传子不传婿”的规矩。这给搜集整理带来严重困难。朱海容用50多年时间搜集,特别是经过十多年的挖掘整理,才使它在最近得以问世(摘自《中华民间文学史》)。
什么是英雄?我想,英雄该是多角度、多层次的。果不其然:《现代汉语词典》(1996版)对“英雄”的解释有三条:1、才能勇武过人的人。2、不怕困难,不顾自己,为人民利益而英勇斗争,令人钦敬的人。3、具有英雄品质的人。老《辞海》(中华书局1980版)的解释是“谓人才之超迈等伦者也。”新《辞海》对“英雄”的解释更简洁干脆:“杰出的人物。”新、老《辞海》对“英雄”的解释其实是一脉相承的,所谓“超迈等伦”就是“杰出”的意思。
朱海容投身民间文艺事业始于20世纪50年代。粗听起来似乎是一个很偶然的机缘。那时,他在东亭区委当宣传干部,给老百姓作关于“总路线”的动员报告。他满嘴土话,民谣、民谚不断,不带一丝官腔,就像说书、讲故事,老百姓很爱听。不料省委宣传部长欧阳惠林也杂在里面听,听完之后十分赏识,问老朱肚里哪来这许多东西?老朱答道:来自民间。欧阳告诉他:这就是民间文学!把它搜集、整理出来,可以寄到报刊去发表。就这样,欧阳成了老朱进人民间文艺殿堂的引路人。其实,老朱诞生在一个民间文艺的“必然王国”里,他的父亲就是个歌手、故事头。老朱从小就爱唱山歌、讲故事,欧阳的启蒙引领,使老朱迈进了民间文艺的“自由王国”。从此,他与民间文艺事业相伴终身。
苦难出英雄。搞民间文艺事业同搞其他任何事业一样都不可能一帆风顺,总会经历风雨和坎坷。只有意志坚定者,才能脱颖而出,不断攀登巅峰。搞民间文艺又不同于其他文艺创作,这里有个“第一手资料”的问题。关键要“挖歌头”,即找到歌手。不与歌手交朋友、“同吃同住”、“打成一片”是搞不成的。就拿《华抱山》来说,老朱数百次下乡拜访歌手华祖荣等老人,历经50载,才把它挖掘、搜集、整理出来。要不是东亭镇鸭城村“朱公华公两姓如一姓,华家朱家近邻胜远亲”(即朱海容与华祖荣存在着特殊关系),那还真是想都别想。整理的过程,实质就是二度创作。且看其艰辛的程度:为了让《华抱山》第一集尽快出版,1996年整整一年,朱海容基本做到“三不”:不走亲访友。不通信通电话,不参加娱乐活动。其中有三个月,老伴生病,无法照料他的生活,他的中饭天天都是“一杯开水一碗饭,一只山芋一咸蛋,最后还上一大菜,一块五香萝卜干。”1997年,因为日日夜夜赶写《华抱山》第二集,朱海容半个月通宵失眠,一年间两次进医院,家里不许他再搞,把材料都藏了起来,老朱急得傻了眼,狠狠心说:再不搞,我要死了!于是双方达成协议,白天写,晚上不写。事实上,只要半夜想起什么,老朱还是偷偷爬起来写……讲到这些,老朱止不住热泪盈眶,唏嘘不已!尽管搞民间文艺事业会触发诸多家庭矛盾,但老朱还是痴心不改,72岁拖着病躯的他还在争分夺秒抢赶《华抱山》第三集!明明只要一个月不写,血压就能正常,但他宁愿每天吃三种药(进口西药布依啶、国产西药尼莫地平、国产中药珍菊片),冒着血压不正常的风险继续写;明明名有了,功有了,社会地位也有了,但他还是坚持写,只因为民间文艺事业永无止境,为事业献身方能不朽!
英雄爱英雄,好汉惜好汉。朱海容从小就崇拜英雄好汉。《三国》中的刘、关、张,《水浒》中的一百零八将,《西游记》中的孙行者等,都曾是他崇拜的偶像,但他最偏爱的还是无锡地区的三个英雄人物,即长篇吴歌中的沈七哥、华抱山、机智人物朱双倌。因为他们与老朱生长、生活在同一片蓝天下,同一片沃土上,同饮着太湖水。在老朱看来,他们才是看得见、摸得着、有着割不断的血肉联系的英雄。在老朱一生的工作和生活中遇到过各种坎坷。60年代困难时期,老朱得了浮肿病、消瘦症,想到华抱山百日不吃粮食,只啃树皮草根,便安然度过难关;政治运动中受到委屈,特别是“文革”期间斗他“复辟四旧”,老朱就像华抱山、沈七哥一样不屈不挠,就像朱双倌一样机智沉着,倔强地挺了过来。
英雄史诗英雄颂。民间叙事长诗《华抱山》,无疑是吴越地区的第一部英雄史诗。关于这部作品的思想内容、篇章结构、人物形象、艺术特点、学术价值等诸多方面,自有专家、学者去探讨剖析和评述,本文不加赘述。
而究其毕生精力传颂英雄史诗《华抱山》的朱海容,无疑也已成为民间文艺战线上的一个杰出的人物,已有人称其为“吴歌大王”、“吴歌状元”、“吴歌翰林”,而我真想从心底里喊他一声“吴歌英雄”!是他,拯救了这部英雄史诗;是他,怀着崇敬英雄的心情,使这部英雄史诗得到了完美的表述。
(载《江南论坛》2001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