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该走的谁也留不住,不是吗?这世界从来没有因为我们的意志发生过改变,因此,我不相信,永远不相信会一直幸福,也绝不相信从此就是地狱。
所以我知道,我们都还有希望,今天上帝拿去的,明天,我都会要回来,体面地要回来,一点不剩,为了那些可怜的人,那些悲伤的泪,那些痛彻心扉的永恒。
出去后,外面的阳光刺眼,我跟阿姨告别的时候,我才跟她说我要回美国了,阿姨当时又哭了,她跟我说:“小颜,如果可以,你经常来看看她,如果再可以,别让她受委屈了!”我点了点头,可是当车子往机场开去的时候,当横江在我的耳边犹如电影画面一样飞逝的时候,琳达开着车,我的眼泪在心里奔腾起来,那永远也不会释怀的地方啊。
我还会回来的!
永恒,爱情,永恒时间,永恒爱人,永恒所有一切的真善美!
在机场,琳达送我上飞机,她本来是哭喊着要跟我一起滚蛋的,但是最后被我安抚住了,我把孤儿院的后续工作交给她来处理。
在机场,她站在那里,嘴里嘀咕个不停,跟个小女巫似的,我知道她心里难过,她是跟我一起来的,这是她从毕业后做的第二份工作,她最开始的时候在纽约华尔街做股票交易,后来被彼得重金挖进公司的,她把我看得很亲近,这些,我都明白,并且我们还有过那些。
我坐在那,拍了拍旁边的座位说:“来,坐这儿来,跟你说会儿话!”她坐下来后,然后双手托着腮,坐在那,皱着眉头。
我望着她微微一笑说:“跟男朋友分了,以后怎么打算?”“I want to be an old maid!”她眯了下眼睛说。
她说她想做一个老处女,我呵呵地笑,然后手放在她的后背上说:“Women can not be separated from men!”她很神气地说:“I can do!”
我仰起头,呼了口气,我竟然想去拿烟,琳达说这里不让抽烟。
我点了点头,然后又无聊地望着一个地方,女人是离不开男人的,男人又何尝能离得开女人呢。
我离开了她,犹如离开了一个世界,我知道这是一场永远无法挣扎过的宿命,可是今日我要离开,眼泪就要落了下来。
候机大厅里传来了我那个航班的登机通知,我和琳达站了起来,她看了看我,然后就抱住我,我也抱住她,她在我的脸上亲吻了下,我亲吻了下她的额头,我看了看她,她哭了,我擦了擦她的眼泪,然后又亲吻了下她的嘴唇说:“亲爱的,小公主,不要哭了,加洲的玉米熟了,我跟你去你爷爷那烤玉米吃!”她微微地笑了,经历过那些,我感觉我在任何女人面前都成了男人,一个真正的沉着稳重的男人,我独自拎着行李,上了飞机,在那人流中,在后面琳达小修女一样的哭泣声中,我转过头去,然后走了出去。
飞机从横江起飞,我要到上海转机,从上海,我坐了一夜的飞机,在飞机上,我一直闭着眼睛,我再次离开了横江,这又是生命里怎样的离别呢?
我还能回来吗?不得而知。
当我被空姐叫醒后,我知道纽约到了,我又回到这里了,犹如四年前一样,来到了这里,一切似乎还是那么的陌生,唯一的亲切感,是来自那个校园,我想任何一个人的校园都会成为一个小小的故乡,那里有很多东西值得怀念,在这异乡,只有那块小地方,是个让人惬意的地方。
我都一点没想到,我要去彼得家,不,是SUSAN跟我的家,这让我似乎已经遗忘了很久,一场浮华后,还是要回来。
我独自拎着行李,本来彼得让助手跟我一起来,帮我拿行李,我没让,我认为我跟公司无关了,我不配再有这些恩惠。
我不能做一个不讲信用的无赖,我既然跟他交换了条件,我就要做一个真正的男人,我不能让他失望,我想不管面对SUSAN怎样的待遇,我都要做一个男人,一个强颜欢笑,永远微笑,把所有苦闷都压在内心深处的男人。
我打的回到了郊区彼得家的别墅。
上帝请原谅我,我一点无法感觉那是我的家。
我到的时候,彼得夫人第一个看到我,我拿着行李走下来,她从屋里出来,然后笑着喊道:“宝贝,颜!颜!”她急切地跑过来,拥抱住了我,我也抱住了她,她在我的脸上亲吻了几下,我也亲吻了彼得夫人。
“在中国过得可好?我们很想你,乖乖!”彼得夫人人真的是很好的,其实彼得做的也不过分,毕竟他是男人,他有自己的主见。
我点了点头一笑说:“SUSAN还好吧?”彼得夫人一笑说:“嗯,还好!”我知道,肯定是不大好的,SUSAN的脾气让她父母都很无奈。
我们往屋里走,彼得夫人一边走,一边喊道:“我的小宝贝,你看谁来了?”SUSAN的轮椅出现在面前,她的眼神,十分的可怕,冰冷,漆黑,似乎有着千年修炼的仇恨,她望了望我,然后冷冷一笑说:“被我爸爸赶回来了吧!”我微微一笑,然后走到她跟前,亲吻了她的脸蛋,她象征性地跟我示意,我蹲下来,拉着她的手说:“还好吗?”“No,I do not need your care!”她说着就转着轮椅往房间里走去,然后把门狠狠地摔上了。
彼得夫人望着我,抿了抿嘴,然后摊了下手,撇了下嘴。
我微微一笑说:“以后交给我吧!”彼得夫人点了点头,然后又抱住我,亲了下我的额头。
我回到了彼得家,在这里,我决心用自己的心让一些东西改变,可是我没成功,反而让事情越来越糟糕,我知道,有些人,是生来就带着秉性的,很难改变。
我想上帝并不亏欠任何人的,即使亏欠了,你也不要去更加地抱怨,你抱怨得越多,失去的也许就越多吧。
因此,我要重新接受上帝的洗礼,我要做一个真正的男人,不要放弃,哪怕生命只剩一口气,哪怕爱情只剩下一点余温。
似乎上帝早已告诉我,有天,你还会回去的,这里不属于你,不属于!
到了纽约后,我与SUSAN住到了一起,其实,我能够为她做的无非每天抱她从轮椅到床上,再从床上到轮椅,然后给她倒水洗脸,洗澡,洗头。
这些在开始的时候,SUSAN是特别反感的,我记得我第一天晚上给她洗脸,我倒了水,放到她面前。
我望着她微微一笑说:“SUSAN,来,我给你洗脸!”她对我吼了句:“不,中国鬼,你是为了讨好我,想得到父亲的同情吗?我知道,父亲不让你做经理了,哈!”我低头微微一笑,然后抬头呼了口气说:“你不要这样想别人,这个世界没有你想得那么狡诈,好人还是有很多的,你如果希望社会变得阳光明媚,首先自己的心要阳光明媚!”她耸着鼻子,瞪着我说:“听说你家在中国非常贫穷,你就是因为要得到财富,才跟我结婚的,你这个魔鬼,上帝会惩罚你的!”我回头望了望屋里的一个十字架,我看了看,然后呼了口气,又转过来,然后拿起毛巾给她擦脸,她不停地晃着头挣扎着,可我还是把她的脸擦了,擦好后,我看了看她,她牙齿咬着嘴唇说:“我喜欢马克,不喜欢你!”我听了这句话,看着她的眼神,然后蹲下微微一笑说:“马克是哪位,可以跟我说说吗?”“他比你帅气,有绅士风度,比你什么都好,中国鬼!”她说着就转过头去。
我点了点头说:“他现在在哪,你有跟他说过吗?如果你爱他,你应该跟他说的!”“他以前在夜总会唱歌,我们是同学,我喜欢他,他去了加拿大了,他会回来的,他以前说他很爱我!”我点了点头说:“嗯,SUSAN,我想这世界上没有比爱情更让人心动了,如果你有你自己的爱人,我支持你,如果可以,我帮你完成心愿!”“呵,你无非还是想得到我们的家产,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我们即使给宠物狗,也不会给你!”我听着,站在那里,望着她,然后摇了摇头,我抿了抿嘴,心里是很难受,这难受只是因为自己,我在心里问自己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这样。
可是我答应彼得,我就要做到,我说了,我要让他的女儿开心,至少不会每天都大喊大叫。
所以,我忍耐着这些,彼得家是有佣人的,可是我来了,我晚上就要抱SUSAN上床。
当我把她抱上床后,她没有任何表示,只说了句:“呵,可怜鬼,我的床不让你睡,你睡地上吧!”我抿着嘴,点了点头说:“嗯,好的,没问题!”我不想麻烦彼得夫人,不想让她知道,我与SUSAN关系不好,我从柜子里拿出被子,然后铺到了地上。
我没有马上睡,而是走出去抽烟,站在外面,在微微寒冷的风中,我站在院子里。
我的心一直在中国,在那个囹圄之内,我不知道她怎样了,是否一切都好,天气这么冷,每天是不是都要做手工活,会不会还要伤着手。生病了怎么办,等等。
我还想到了贝贝,想这孩子在外面拍戏是否会用心,是否会有自己的前途。
最后也想到了在陕北的父亲,想到妹妹,想到那些传统的礼教,传统乡下的观念,如果那些乡亲们知道我是这样一个人,在美国过着这样的一种生活,我想他们都会鄙视我的。
我也很想帮SUSAN改变,使她变得对生活充满希望,毕竟这世界悲惨的人不止她一个,在中国,有很多残疾人,他们都很可怜,不光残疾还没有生活保障,残疾了还要去谋生,相比这些人,她也稍微好一点,可是,我又感觉这十分地渺茫,看不到希望。
在想如何去做一个真正的男人的时候,我感觉无力。
当一个人的生活没有希望的时候,会感觉活着没有任何意思,因此,我不能丢掉活着的希望,我想我宁愿做一个真实的人,我不想虚伪的高尚,如果所谓的希望还有,那就是我想在什么时候能让SUSAN过得幸福了,我回到中国去,去找她,给她幸福,我是这样想的。
因此,不管吃多少苦,为SUSAN付出多少,我都愿意,这样,我问心无愧,我什么时候都不会后悔。
那夜,我就那样睡在地板上,天气还没有到春天,屋里有暖气,稍微还好,如果没有暖气,那样的天气,睡在地板上会冻死人的。
早上,我很早起来,彼得夫人见到我,一笑说:“颜,你们还好吧?两个人睡在一起,会暖和的!”我微微一笑说:“阿姨,很好,很温暖!”她笑着,我也笑着。
只有SUSAN永远没有停止的诅咒。
就这样,无聊的,一直重复的日子,我为SUSAN付出着,不管她怎样说话,说什么,我都没有说什么,我感觉自己可以容纳很多东西,并且,白天,我也不想闲着,我把院子里收拾了,没事就劈柴,家里有一条布波犬,我给他盖了个新房子,再闲着的时候,我还开垦了别墅后面的一小块田地,那里本来是一块废地,彼得夫人在上面种一些花草蔬菜什么的,弄着玩的,我把另外的废地也都开垦出来了,我想在那里弄一个小农场。
这样的日子感觉还充实,很久没干体力活了,乍一干,有点不适应,可是几天过后,感觉真的很好,出些汗,然后再洗个澡,看着自己搞出的一些小成就,也算是一些安慰。
这期间,我给中国打过几次电话,让那边的人帮忙照看莉姐,并询问一些情况,那边说好,我就放心了。
SUSAN呢,她似乎适应了对我的讨厌,似乎难听的话都说过了,也累了,没词了,基本当我不存在,我有一次无意看到她写给MAKE的情书,只看了几行字,有些话是不好说的,也许阴暗的人心里,也是阴暗的,她在信里说她可以给MAKE钱资助他建立乐队,并且如果MAKE愿意,她还可以跟MAKE结婚,然后她爸爸的财产,会给MAKE。当然,对于这些,我一点也不在意,我感觉别扭的是,她是在用她具有的物质条件来讨好那个男人。
可是,这些都是她的事,我无权过问。
我只是过着我的生活,履行我的义务,从生活上照顾好SUSAN,然后不违背对彼得的诺言。
大概一个月后,我接到了贝贝的电话,她在电话里哭个不停,她知道我的情况了,是琳达告诉她的,贝贝在我来美国后,一时联系不到我,于是去公司找了琳达,一来二往,她们就成了好朋友。
琳达这丫头没心眼,于是就把我的事跟贝贝说了。
因此,那天贝贝一打电话给我,就哭着在电话里说:“哥,你干嘛啊,我恨死你了,我不要你这样,我恨你,恨你!你不可以这样委屈自己!”我微微一笑说:“贝贝,别这样,我很好!”“不好,你不好,你是被逼迫的,你不喜欢那个SUSAN,琳达说她是个巫婆一样的女人,你不要跟她在一起,不要!”我听了心里是很感动的,但是,我不能让贝贝操心,于是那天,我一直安慰她,说我过得其实很好,很不错。
可是贝贝最终也没信,她一直伤心着,哭着,最后说:“哥哥,一亿对吧,你欠他一亿是吗?我会偿还他们的,我要把你救出来,我要让你回来,不管到什么时候,不管付出什么,哥,贝贝的心疼死了,一天也不想让你在那个鬼地方,你是为了我姐才这样的,她要是知道了,肯定会伤心死的!”我忙说:“贝贝,不要,我不欠什么钱,你别这样,哥哥好得很,你好好保重,乖,千万不可以乱来,你现在就是要把戏演好,至于其他的不要问,更不可以为了什么,做对不起良心的事!”“嗯!”贝贝点了点头,我心疼得要死。
可是贝贝终究还是个孩子,她的冲动会让她犯错,这不同样又是她妈莉姐的轮回吗?所有的宿命,报应,恩情,偿还,这些东西鬼一样地在我当时的生活周围盘旋着。
我想,你越是担心的事情,它就越会发生吧,就比如贝贝,她这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