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耿元出车祸了
随着各种树木那枯黄的落叶，纷纷扬扬地飘下来，秋天说来就来了。最南方的小城，秋天来得迟，在秋天也只需要穿上薄薄的衬衣。只是由海边吹来的风狂得很，会把人的头发弄成无数个乱结，梳理得人要生闷气的。飘儿在秋天就要把一头染成褐色的长发扎起来了。
这天早上，飘儿扎在头上的那只玉色的发夹不知道为什么会忽然滑落，掉在地上，啪的一声，就碎了成了几块。那一木屉子的发夹，她最喜欢的就是这一只。飘儿心疼地拾起来，看看也无法修补了，便不舍地扔进了垃圾篓里。
走在上班的路上，飘儿也是心神不宁的。她想就算没了一只发夹也不至于这样呀？到底今天是怎么了？坐在公共汽车上，飘儿后悔没有让林烨送她上班，也许两个人一起走，就不会这样烦躁了。可是飘儿平时除非有特殊情况，一般是不会让林烨送的，因为那是他单位配给林烨跑业务的车。加上林烨上班比她晚半小时，她宁愿让他多睡半小时而自己坐公共汽车。
一到报社，莫主任就叉着腰在那儿呼喝，一会儿说谁的样稿迟了交，一会说谁采访偷懒，一会说谁衣着不整，一会说空调成天开着浪费电源。宝欣早就塞上了MP3，飘儿皱着眉，有点头痛欲裂的感觉。王东洋小声说：“他又在发神经了，肯定是受了气，不是领导的就是老婆的要不就是小情人的气。”飘儿并不搭话，埋头做采访提纲去了。
从主编室出来，飘儿打开手机看时间，看到了一条新信息。“我车祸了，一个人在医院打点滴。”飘儿弹了起来，又跌回椅子。耿元！车祸？！
她急切地拨通耿元的电话，大声地问：“你伤着哪啦？严重吗？住哪家医院啊？怎么一个人在那啊？什么时候撞的车啊？怎么才说啊？”同事都吃惊地望向她这边，飘儿才尴尬地握着电话走到茶水间去。
面对飘儿一连串的问题，耿元的心有一股很酸很涩的东西涌上来。他后悔给飘儿发了那个信息。他用最平静的语气说：“昨天晚上撞的，助手喝了点酒，跟我抢方向盘就出事了。放心吧，皮外伤。现在助手过来陪我了。”“真的不严重？”“真的。”“你发誓没少胳膊没少腿？”“我发誓。”
飘儿发了好一会呆，问李芳：“芳姐，我有个问题要问你，但你不要问我，只回答就好。”李芳在电话中说：“什么事这样郑重啊，好的，你问吧。”“如果有一个你老公以外的男人，又是你生命中意义重大的男人，出了车祸，你说应该去看看他吗？”“如果真的这样，我觉得应该去。”“为什么？”“这原因你应该比芳姐清楚，你心里早就想去了不是吗？你只是想得到一个朋友的认同而已，快去吧，不然心会不安的。”“谢谢你，芳姐。”
没来得及收拾行李，飘儿就向汽车总站赶去。买了张能往F城的车票，才发觉手心出汗了。坐在汽车上，她望着窗外高速公路上飞快闪过的树影，心潮难平。听到旁边一个女孩向家人打电话说快到F城了，飘儿才想要给先生打个电话。怎么说好呢？她怕声音会出卖她的紧张和心虚，给林烨发了个短信息，告诉林烨她可能要出差到F城一两天，让他别担心她。原来谎言一旦有了第一次，为了圆谎，以后便得一直撒下去。
“知道了，老婆，我正在忙活呢？你好好照顾好自己，别累着了啊。”林烨的回复信息一如既往的简短而温情。飘儿抚摸着手机屏幕上的黑色文字，愧疚缓缓地涌上心头。
为了让自己去见耿元的心更加坚定，她发了信息给李芳：“姐，我已经在那个城市下车了，我要去看他了。”“去吧，带点水果。相信你会处理好的。飘儿。”飘儿买了点新鲜水果，便打了辆出租车，向耿元留医的那间医院赶去。
F城是个比Z城大许多的商业城市，这儿的行人都是一副行色匆匆目不斜视的样子。飘儿走下出租车，纤瘦的身影便混入了这行色匆匆的人群中。在住院部，那个满脸笑容的护士小姐，告诉了飘儿耿元的病房。飘儿去走不动了，她要怎么样去面对耿元呢？朋友？情人？故人？
护士小姐问她，还有什么要帮忙吗？飘儿回过神来，对她感激一笑，就走进了电梯。既然已经来了，既然已经这么近了，怕什么呢？飘儿对着电梯里的大镜子，练习着各种“自然浅笑”的表情。
在病房门口，飘儿就听到了耿元的声音，他好像正在和人讨论着什么。飘儿呆站了一会，却没勇气踏进去。洗手间里，飘儿洗了个脸，再次对着镜子，练习微笑。她给耿元发了个信息：“我来了，在你住的这医院里。”她想，他会明白他没有说的话的。
耿元看到这个信息，震惊得坐了起来，也许动作过大，包着石膏的左腿一阵剧痛，他哗哗大叫。林瑛紧张地问他怎么了，耿元推开林瑛的手说，没事，快，快帮我按个电话，刚才手机信息的那个电话，快给我回拨！
林瑛拿起耿元的手机，看到那条信息，怔了一下，默默地按了回拨键。耿元喘了几口气，使自己平静下来。他对着电话说：“飘，是你吗？真是你吗？你在哪？”
飘儿想不到耿元会打电话，她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就在你病房的走廊尽头，你还好吗？
你既然来了，怎么不进来看看我？我在6007房间呢。
我……刚才去过了，没敢进，我……
别说了，你快过来吧。
耿元放下电话，问林瑛，你看，我的脸色和样子还行吧？林瑛说，还行，耿总怎么这样没自信啦？耿元笑笑说，没啊，一会有个朋友过来。林瑛说，是很重要的朋友吧？耿元笑笑。
林瑛也对他笑笑，说，那你们好好聊聊，我回去给你做点生鱼汤。
林瑛关上病房门时，眼眶红了。她知道来的就是她在耿元的电脑桌面上看到的那个女子。拐角处，林瑛回头，瞥见了飘儿凌乱长发的背影。能够让一个知性女人这样不顾及仪态匆匆赶来，说明他们之间，有着她所不能了解的渊源。
在病房不远处，熟悉的手机来电铃声还是让飘儿惊吓了一下。她以为又是耿元，慌乱中说了句：“你……你又怎么啦？”“表姐，是我啦，我是瑛子。”“瑛子？！啊，是你。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吗？找我有事吗？”“哦，没什么特别的事，我只是今天出差可能路过Z城，你有空吗，想去看看你。”“今天？瑛子，真不巧，我在外地呢。”“哦，那真是不巧，你也出差啦，姐夫知道么？”“嗯，知道。我其实也在F城，我要来办些事。本来想办好了也许去看看你。”“那表姐你快去办你的吧。也许你办好了，我也回去了呢。”
真的是她！叶飘儿，她去世的姨妈唯一的女儿。来的真的是飘儿，她的表姐。在瞥见耿元电脑桌面时，她就吃了大大的一惊。虽然她上大学和工作后，和飘儿相处时间少了，但还是时常通电话和邮件的。飘儿那段轰烈的初恋她是从头至尾的见证人。她从来没有听飘儿提过耿元这个人，他们是什么时候有过故事的呢？这是一个怎样的故事呢？他们见面会说些什么呢？林烨真的知道吗？林瑛放下电话，坐在医院门前的石椅上，她想，他们都是她爱的人，她不想任何一个难堪，因此，她必须避开三个人在一起碰面的机会。
